汪平丘進入房間，見到封清歌二人，不發一言，直接下跪。
    “臣身為從二品官員，未能以身作則，觸犯律法，今日特來請罪！”
    說完，腦袋磕在地上砰砰作響。
    封清歌沒有叫他起來的意思，隻是衝著景瀾微微揚了揚下巴，眉宇間帶著絲絲得色。
    景瀾感覺有些好笑，但汪平丘畢竟是從二品外放官員，不能太過，便衝著封清歌微微搖頭。
    接收到信號，封清歌聳了聳肩，倚著窗戶抱臂不語。
    見狀，景瀾無聲歎了口氣，語氣冷淡對著汪平丘道：“汪大人引狼入室的感覺如何？”
    “臣愚昧。”
    汪平丘發青的額頭貼在地上，畢恭畢敬道。
    “兩年前府中西席家中突發變故，隻能辭去西席的身份，臣想著家中小輩無人教導，便新找了一位西席先生。”
    封清歌聽著汪平丘對骨蛇來曆的描述，突然插話道：“就連身份都不明確的人，你竟然放心讓他教導孩子？”
    “是我愚蠢。”
    那時也不知是腦中被人下了怎樣的降頭。
    如今回想，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你應該慶幸未曾釀成大錯，若不然那時可不是你說一句‘愚蠢’便能逃脫追責。”
    汪平丘低頭盯著地麵，恍惚間竟然有種回到了當年第一次上金鑾殿的緊張。
    “是臣無能。”
    景瀾冷笑一聲，剛欲說話，就聽到封清歌帶著笑意的聲音。
    “阿姐，汪大人也是被人算計。”
    略有些詫異地看向封清歌，見到封清歌向他打眼色，景瀾立刻會意。
    “有心算無心，你不了解江湖上的魍魎手段，會中招也正常。”
    聲音依舊冷然，但已經有了回轉的餘地。
    “臣願將功贖罪！”
    汪平丘抓住機會，抬起頭眼神無比懇切地看著景瀾和封清歌。
    “趙家的事情，汪大人知道多少？”
    “趙家？”汪平丘愣了一下，而後反應過來，皺眉道，“趙滿囤？”
    “是他。”
    “趙滿囤這人做生意黑心了一些，但每年稅收從不少，趙家家大業大在寧城也是重要的商戶。”
    汪平丘說道一半，就發現封清歌和景瀾神情不對，停下了話頭，試探道。
    “他應該還沒膽子違法亂紀。”
    “趙滿囤不敢坐，不代表他兒子不敢。”封清歌看著汪平丘驟然凝重的臉色，直接道，“前段時間，寧城發生了人命案。”
    “這事，臣略有耳聞，但寧城知府魏守誠上報罪婦已認罪伏法……”
    鳳眸帶著淡淡笑意看著聲音漸弱的汪平丘。
    “汪大人繼續，我和阿姐聽著。”
    “臣失職。”
    “此事倒也不算是你失職，縣官現管，知府已上報結案，你一個知州也不好越過當地父母官辦事。”
    封清歌極為平靜理智的分析，卻讓汪平丘心髒幾乎懸到了半空。
    “下官是禹州知州，整個禹州的父母官，並就該為百姓著想，命案之事無論是否結案，都該派人再了解一番。”
    見他此刻認錯態度極其良好，封清歌暫時放過汪平丘，眼神隱晦斜向景瀾。
    “此事確實不在你的職責範圍之內。”
    景瀾先是溫聲給了一個甜棗，隨後驟然降溫。
    “但知州府就坐落在寧城，你竟然半點風聲都沒有聽到？一城消息都掌握不了，又如何能管理整個禹州？”
    暗紅色後領逐漸被汗水濡濕，汪平丘蓋在袖下的手掌隱隱顫抖。
    “臣管理不當，望小姐能給臣一個彌補過錯的機會。”
    景瀾冷眼看著汪平丘。
    “你有彌補的機會，那死去的農戶兩口，向誰去要機會？”
    “臣一定會給他們討回公道！”
    看著汪平丘斬釘截鐵的模樣，封清歌正要點頭，就聽到他有些遲疑的下半句話。
    “趙滿囤產業遍布整個寧城，附近許多百姓依靠趙家產業生活，若是貿然處置了他，恐怕……”
    景瀾驟然打斷他的解釋之言。
    “汪平丘，本殿剛才還覺得你有誠意，現在看來不過是擔心你頭上的烏紗而已。”
    汪平丘呼吸一滯，腦袋壓得更低，根本不敢反駁。
    封清歌看著汪平丘的眼神也很冷，但她必須要站出來打圓場。
    “汪大人所說，確實是個問題。”
    “天下富戶又不止趙家一家。”景瀾聲音稍低，話中有話道，“陳縣孫家便不錯。”
    封清歌眼神詭異地看著景瀾，道：“術業有專攻，孫家畢竟不熟悉趙家的產業。”
    “孫家不行，但崔家可以。”
    景瀾黑眸中帶著點點狡黠，說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來這一趟，他們總不能一直為別人做嫁衣。
    看著景瀾像是狐狸一樣的表情，封清歌心底暗笑。
    她剛才就奇怪，景瀾為何會突然提起孫家，原來是在這裏等著。
    趙家雖算不上富可敵國，但家業也不小。
    如果能夠收歸到手下，確實是一個來錢的好門路。
    但即便趙滿囤的兒子殺了人，也沒有到要株連九族的地步，真相大白最多是讓趙滿囤少個兒子而已。
    還不至於讓整個趙家垮台。
    封清歌惋惜道：“非親非故，沒有正當理由，恐怕不行。”
    “事在人為，汪大人，你說是不是？”
    仙逝的皇後出生崔家，並不是秘密。
    帝後伉儷情深更是人盡皆知。
    汪平丘這個禹州知州自然不會不知道。
    收歸趙家產業交給崔家，其實就是交到先皇後留下的子女手中。
    眼前這位天潢貴胄開口，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拒絕。
    可他一個知州，若是趙家無大過錯，也沒有動趙家產業的權力。
    汪平丘腦筋一轉，試探道：“趙滿囤除了一個兒子還有二十幾個女兒，如今還有三個女兒未出嫁。”
    可惜唯一能夠用來聯姻的假身份，已經被封清歌用掉，這條路肯定是走不通。
    “此事還需要細細計較。”封清歌指尖輕輕點了點身旁的木框，突然道，“趙家這事還未蓋棺定論，不著急。”
    景瀾聽到她這般說，沒有再出言。
    “兩位放心，三天之內，我必會將案件調查清楚。”
    “勞煩汪大人。”封清歌笑意淡淡地頷首，道，“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詢問汪大人。”
    “小友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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