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玉嬌不知封清歌心中所想，點頭應下。
    封清歌掀開車簾站在一側，伸出手。
    還未上馬車的景瀾，看著她的動作，神情略微詫異。
    封清歌輕聲道：“早些回去做準備，明日還要起程上路。”
    “哦，好。”
    景瀾將手掌虛搭上去，剛準備自己踏上馬車腳凳，便被封清歌抓住手掌用力一拉。
    身體驟然上躥前傾。
    見景瀾憑借極佳的平衡穩住身體，封清歌眼中劃過一抹失望。
    “走吧。”
    拉著景瀾進入了車廂。
    萬玉嬌邊腹誹自己對這些伺候人的夥計越來越熟練，邊收起腳凳策馬離開知州府。
    進入車廂後，封清歌和景瀾分別坐在兩側。
    “明日就走會不會太倉促？”
    “今日離開都不一定趕得上壽宴。”
    封清歌閉目靠著車廂壁，淡淡回道。
    “況且寧城之事了結，禹州之事可還未完。”
    她還想去找一趟禹州指揮使。
    禹州處於群山包圍之中，想要從山中找人難度不小。
    但那些人不解決，她難以安心離開。
    “記得留人下來。”
    “已經安排好了，一共留下四人，其中有一人擅長易容偽裝。”
    封清歌輕輕點頭。
    見她沒有深入交談的意圖，景瀾也陷入沉默。
    抵達客棧，封清歌維持著風度翩翩的樣子，將心裏別扭的景瀾扶下車。
    這一次小二見到兩人。恨不得將他們當成菩薩供起來。
    熱情程度，簡直是歎為觀止。
    即便是封清歌和景瀾都有些吃不消，隨意敷衍了兩句，便將人打發走。
    回到樓上房間，封清歌看到端著泛紅水盆從臥房出來的玄雲子，目光微沉。
    “小柔情況如何？”
    “十指有三個指甲徹底脫落，我幫她拔掉了四個被掀起的指甲，如今她還完整的手指，隻有三個。”
    玄雲子沒有被綢緞遮住的臉龐緊繃，聲音毫無起伏。
    “膝蓋手臂磨損嚴重，身上有許多傷口。傷口被汙染不輕，裏麵有很多殘渣。”
    他說的要比萬玉嬌詳細很多，仿佛沒有情感波動的聲音中也帶著明顯的不滿。
    這股不滿發泄的對象，是抓住了封潔柔的人，同樣也是對保護不周的大人。
    “我知道了。”
    封清歌淡淡應了一聲，抬步向內走去，走到玄雲子身邊之時，停下了腳步。
    “男女有別，既然我們回來，小柔便不需要你操心。況且清靈子那邊還需要人，回去好好照顧你師叔。”
    玄雲子抬起頭，明明眼睛被綢緞遮擋，但依舊讓人感覺到有種被冷血動物盯上的不舒服。
    “師叔悟道期間，無需照顧。”
    封清歌低頭看著半張臉被擋住的玄雲子，眼神漸漸危險。
    景瀾站出來打圓場。
    “悟道被打斷，他可能會一輩子停留在當前境界。”
    此話一出，玄雲子身體微微僵硬，緩緩低下頭，道：“告辭。”
    封清歌冷眼看著他轉身離開。
    剛走沒兩步，玄雲子腳步一頓，道：“她醒了會疼，我留了……”
    “不勞費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妹妹。”
    男孩藏在袖中的手掌捏緊，驟然轉身離開。
    景瀾看著師侄孫帶著憤然之意的背影，輕歎了一聲，對著封清歌道：“你是不是太敏感了，他們都還是孩子。”
    “現在敏感，總比日後傷心來得強。”
    封清歌冷哼一聲，大步走向臥房。
    景瀾快速跟上，無奈道：“不過是少個玩伴而已。”
    走到床邊，封清歌抬起封潔柔被木棍固定的手掌，看著上過藥後，依舊有些慘不忍睹的小手，眉頭緊皺。
    “凡掛上皇家二字，便由不得隨心所欲，除非……”
    那位置上坐著的人，能夠獨當一麵，且對這個小丫頭萬般寵愛。
    先不說父皇根本不喜歡小柔，就是單論父皇的性格，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公主，損害封國的利益。
    即便是她，在國家麵前，都隻能是第二選項。
    封清歌眼神暗了暗，捧著封潔柔的手掌，讓景瀾將一旁藥箱中的藥膏拿來。
    景瀾聽從命令拿出藥膏，封清歌動作輕柔地幫封潔柔上藥。
    睡夢中的小丫頭，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因疼痛皺起的眉頭漸漸舒展。
    “明日上路，清靈子若是醒不過來，便讓他和玄雲子留在這裏。”
    不論這兩個孩子之間是何種關係，讓他們分開對誰都好。
    “隻帶狸奴和萬玉嬌上路，人手是不是不夠？”
    “我們離開京城的時候，明麵上隻帶了狸奴一人。”
    景瀾沉默了片刻，道：“我現在將這件事告知師侄孫。”
    “恩。”
    景瀾將此事告知玄雲子之時，玄雲子極為平靜地答應下來。
    “清靈子師侄悟道應該還需要些時日。”
    “小師叔祖放心，我不會打擾師叔悟道。”
    被看穿了心思，景瀾也不尷尬。
    “求三千大道，便要舍棄許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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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雲子低下頭沒有言語。
    “你在悟道一途上的天賦遠高於我，要是真有心求一渺遠，必能心想事成。”
    見他還是不說話，景瀾又忍不住歎氣，心中懷疑自己是不是未老先衰，卻還是忍不住多說幾句。
    “人生在世，沒有那麽多重來的機會，隨心而為便好。”
    說完，景瀾自嘲笑了笑，心裏嘀咕自己越來越不利落。
    “好好想想。”
    丟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推開門的刹那，景瀾聽到身後傳來玄雲子冷然不解的聲音。
    “雲鶴尊上說過，小師叔祖的天賦，遠在我之上，可是你拒絕修道，為什麽？”
    “小景兒，你當真要這般做？就不怕下了地府，落入十八層永生永世受苦？”
    “師父信鬼神之說？”
    “老頭我不信，但有些東西要心懷敬畏。”
    “敬畏？有選擇餘地才能敬畏。”
    “唉，我早說過，你要是願意隨我入道門，一定是個逍遙小神仙，何苦呢？”
    “不苦，比蜜糖還甜，隻是有人偷走了他。師父徒兒從未求過你什麽，就幫我這一回。”
    “你！唉……罷了罷了，誰叫老頭我就你這麽一個徒弟呢？隻是有些事情，就連老頭我也不能保證。”
    斷斷續續的模糊畫麵在腦海中浮現，景瀾猛然抬起手撫上胸口，一陣陣窒息之感傳遍全身。
    他強撐著一口氣，若無其事回頭看向盯著他所要答案的玄雲子，淡淡一笑。
    “因為在這萬丈紅塵中有我想要守護的人。”
    黑眸中蘊含了太多情緒，顯得尤為複雜。
    “小雲兒，等你長大或許就懂了。”
    有些事情，他倒是不希望對方懂得，可惜這世間萬事萬物，往往不遂人願。
    “無論作何選擇，莫要讓自己後悔。”
    他曾做過一件令自己後悔的事情，但這次絕對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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