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壽辰京中有品級的官員，皆可入宮祝壽。
    不同品級能帶入宮的家眷數量不同，尋常小官，隻能自己前來。
    但四品以上，家中夫人或老母有誥命者，皆要入宮。
    且可攜帶小輩。
    像這種宴會，有時也會成為另類的相親會。
    若是有兩家看對眼，也會結為親家。
    隻是這一次，來宮中的小輩，年紀似乎都偏小了一些。
    悄無聲息站在房簷下，看著接二連三停下的馬車，封清歌皺眉道：“這些人，將此次壽宴當成娃娃親宴會了嗎？”
    尋常官員或者誥命帶小輩，至少也要十二三歲。
    她看這些人中，很多人帶來的孩子恐怕連十歲都不到。
    “這些官家女子的年紀，倒是和三位殿下相仿。”
    芷蘭輕聲說出她心中的猜測。
    “他們的心思未免太直白了些。”
    三個皇子都還未曾定下親事，若是能搶先一步培養感情，日後說不定家中能出個皇子妃，亦或者是皇子妾。
    當今聖上子嗣稀少，無論是能攀上哪一個，皆是穩賺不賠。
    封清歌輕而易舉就能猜到這些人腦子裏在想什麽。
    可惜，這世間上沒有那麽多美事。
    小五日後的妻妾，有常貴妃過眼，出身絕對不會太差。
    小六那邊，德妃也會把關。
    至於封清玉，封清歌眸光微冷。
    她有種預感，父皇即便心中失望，也不會完全放棄他。
    “走吧。”
    轉身從側門直接向後殿走去，還未入內，就聽到了小孩子的玩鬧聲。
    “明明我說的是對的，不信等長姐來了，讓她評評理！”
    小丫頭倒是有活力。
    封清歌神情稍稍柔和，走入偏殿，道：“什麽事情讓我評理？”
    一入內，封清歌便看到了三個小孩，但還有一個令她意想不到的人也在。
    視線劃過神情溫和，看不出一絲破綻的少年，封清歌心中拉起警戒。
    封潔柔輕輕拉著封清歌的袖子，道：“長姐，你之前教柔兒的《千字文》中‘寒來暑往，秋收冬藏。’是寒暑循環變換，周而複始，秋天收割莊稼，冬天儲藏糧食。柔兒沒有記錯吧？”
    封清歌點點頭，道：“確實是如此解釋的。”
    封潔柔得意地看了封潔謹一眼，道：“五弟偏偏要說這句話不對。”
    “哦？五弟覺得哪裏不對？”封清歌眼神溫和看向封潔謹，見到他臉頰氣鼓鼓不說話，笑道，“五弟盡管說就是，如果有道理，長姐不會偏袒。”
    聽到她的承諾，封潔謹才開口，道：“長姐，糧食要上繳賦稅對嗎？”
    “沒錯。”封清歌點頭，道，“賦稅比例會按照收成不同進行調整。”
    “百姓秋天收完糧食，繳納賦稅，賣掉部分糧食換錢，剩下留著等到冬天時吃，哪裏會有餘糧進行儲存？”
    封潔謹見她沒有生氣的跡象，對著封潔柔做了一個鬼臉，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故而弟弟覺得這句話出現在文中，就隻是為了格律和諧，朗朗上口，根本沒有實際意義。”
    聽完這段話，封清歌盯著封潔謹看了許久，
    封潔謹不自然扭了扭有些肉的腰，小心問道：“長姐，可是覺得我說的不對？”
    封清歌搖了搖頭，並未回答對或者不對，而是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的封潔雲。
    “小六，你覺得誰說得對？”
    “我覺得二姐和五哥說得都對。”
    這種誰都不得罪的回答方式，倒像是他會說的話。
    可這肯定不是最終的回答。
    封清歌目光沉靜溫和，封潔雲在遲疑一瞬後，繼續道。
    “能編寫書冊之人，既然有機會讀書習字，家中條件想必不會太差，在冬天自然能有結餘。可其餘百姓並無這個條件。”
    聽到這個回答，封清歌眼中多了一些笑意。
    這三個孩子。
    封潔柔是完全聽從她所言，對書籍上的內容進行理解。
    封潔謹則是從尋常百姓生活入手思考。
    至於封潔雲，比他們兩人看得都更加全麵深刻。
    他們三人都會有屬於自己的鋒芒，而她這個做姐姐的，可以適當引導一下。
    視線看向露出沉思之色的封潔柔。
    “小柔，聽完小六的話，你覺得誰是對的？”
    封潔柔仔細思考了一會，才道：“我們誰都沒錯，隻是看待問題所在的立場不同。”
    小丫頭的成長速度，比她想象的還要快。
    “有時候一件事並不是隻有一個標準答案。”
    封清歌眼中笑意凍住，抬起頭看向安靜坐在一旁聽了半天的封清玉。
    四目相對，封清玉俊秀眉目間，溢出絲絲神傷之色。
    “阿姐，弟弟說得可對？”
    “許多事並未有標準答案。”封清歌話鋒一轉，“但有些事，隻能有一個衡量的標杆。”
    “阿姐是認定弟弟有罪了？”
    這家夥，今天是吃錯藥了嗎？
    封清歌心中戒備驟起，故意厲聲道。
    “胡說什麽！你是宮中的三皇子，鍾靈毓秀，人品貴重，何來有罪一說！”
    見她似乎真的很想將此事揭過，封清玉心底有些遲疑，但想起那人的囑托，他心神定了定，繼續扮無辜道：“阿姐，刺客之事，弟弟當真不知情。”
    “刺客？”
    封潔謹和封潔雲同時出聲。
    “怎麽回事？”
    兩人一起看向封潔柔，她住在長樂宮，是唯一有機會知曉此事的人。
    封潔柔被二人如有實質的目光看得不自在，抬頭看向封清歌想要尋求意見。
    但封清歌此刻似乎並沒有心思理會她，眼神冰冷看著封清玉，道：“刺客已經被本殿宮中侍衛拿下，三弟以後莫要再提。”
    說完，封清歌緊盯著封清玉，不錯過他任何一點表情變化。
    可封清玉眼中除了喜悅，便沒有任何其他表情，似乎是真心實意為了她抓住刺客而欣喜。
    “抓住了便好，弟弟為此事憂心了一天，總擔心阿姐誤會，日後和弟弟生分。”
    這家夥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封清歌冷眼看著封清玉，道：“我，你，還有小柔，小五，小六，都是一家人，何來生分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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