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派遣出京城的將軍，景瀾安全回京的第一件事，必須是進宮麵見皇上。
    就像是蔣重，此次東南水域大捷，蔣家並沒有得到多少獎賞。
    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他回京時，第一時間去了景國公府。
    而景瀾的身份更複雜，他是父皇手下的影衛。
    即便父皇已經默認景瀾歸在她麾下，但私下的小動作，還是不能完全暴露。
    證據雖不能用，但她還有其他辦法。
    封清歌眸中的暴虐氣息竟緩緩平複，殺氣也幾近於無。
    “好，既然姬命說是你們救了景瀾，那本殿倒要問問，是在何處得救的？當時有何人見證？”
    “荒郊野外，無人見證。”
    澤雅想都沒想就回道。
    但是說完她就注意到封清歌眼中閃過的譏諷。
    心中暗叫不好。
    “爾等從東南水域靠岸以來，一路上皆由東南水軍護送，其中不乏認識景瀾之人，他們難道未曾表現出任何異樣？”
    “他們……”
    “姬命想好了再回答，事實如何，本殿傳召驛館官員和護送士兵一問便知！”
    封清歌上前一步，神情明明非常平和。
    但卻比咄咄逼人的模樣，更令澤雅恐懼。
    一個能在瞬間收拾好所有情緒的人，又怎麽可能會被她一點點小小把戲騙過。
    從比試開始，就落入陷阱之中的澤雅，此刻心緒亂如麻團。
    她近乎本能地道：“是我記錯了，這些日子來中原有些頭暈不適。”
    澤雅想要用水土不服為借口。
    但這個借口，在國家利益麵前，顯得太過虛浮。
    “父皇，昨日寇島使臣出言不遜，今日身為姬命的川藏澤雅對東南水域之戰功臣出手。兒臣認為寇島，根本沒有和談誠意。”
    封清歌俯身下拜，連“善國”之名都不願意叫，直接用了私底下的蔑稱。
    “這所謂比試，也無需進行下去。”
    “陛下，臣附議。”
    景國公第一時間站了出來。
    他並不是要向皇帝施壓，但出事的是他的親生兒子。
    如果他還表現得像個局外人，那才是大問題。
    有他出麵，其他大臣也紛紛站了起來。
    附議聲音此起彼伏，川藏澤雅麵上血色盡數褪去，本就故意塗成白色的臉色，越發顯得陰慘慘。
    寇島使臣此刻也是亂成一團。
    嘰裏咕嚕說著他們國家的語言，但沒有一句話是有用的。
    封於禁目光掃過台下一堆還不如四五品小官的貨色，不禁搖了搖頭。
    就這種能耐，到底是哪來的勇氣挑戰他大封王朝的權威？
    他正準備結束這個鬧劇，台下卻發生了戲劇化的一幕。
    “閉嘴！”
    川藏澤雅對著沒有用的使臣吼了一聲，而後轉身直直跪下，用封國的禮儀三叩九拜。
    每一動作都極其標準。
    “小女鬼迷心竅，犯下大錯，但善國百姓無錯，還望天朝大君高抬貴手。自此之後，善國願俯首稱臣，年年歲貢，以封朝為天！”
    一位寇島使臣眼珠子突出地盯著她，口中用善國語言質問了幾句。
    下一刻，他便捂著脖子倒下去，抽動兩下沒了聲息。
    其他寇島使臣立刻噤聲，眼神無比驚恐地看著澤雅，身體飛速後退，撞到了身後桌案之上才停下。
    見狀，封清歌眉心微皺。
    她之前就覺得這女子是個威脅，如今看來果然沒錯。
    “閣下在此處殺人，怕是不妥。”
    封於明說著不妥，但臉上隻有看好戲的表情。
    “此人一直主戰，有他在，我善國永無寧日。”
    澤雅知道扮演溫柔解語花行不通，直接對著封於禁叩首。
    “大君，此刻善國之內早因戰鬥燈枯油耗，臣民百姓大多也不希望繼續與貴國為敵。”
    “小女能用性命起誓！今日答應條件，我父君必然會同意！”
    明明早就做好了割地賠款的準備，卻色厲內荏，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隻能說是他們自作自受。
    “所以說，你們折騰個什麽勁？一開始就接受和談條約，如今說不定已經在回家的路上。”
    封於明嘲諷一笑，看向高台上的封於禁，起身拱手。
    “寇島之人，心思詭譎，即便今日臣服，日後必然也會掀起波瀾，臣弟以為斬草除根是為上策。”
    難難得朝臣心齊，他怎麽能不添一把火。
    封於禁頭疼地看著他。
    打是能打，但為了這麽屁大點地方，把大好兒郎折損進去，並不是一筆劃算買賣。
    封於明當然知道他的顧慮，而他也確實是故意的。
    感覺到封清歌冰冷的視線，封於明挑了挑眉，回頭用口型道：“這不是幫侄兒媳婦出氣嗎？”
    要不是場合不對，封清歌現在就能用手中長劍砍了他。
    果然不能寄希望於這個家夥。
    她剛準備上前，就聽到刻意壓低之後，褪去了些許稚嫩的女童聲。
    “既然姬命說寇島百姓無辜，那為何不將所有主戰之人砍殺？無人主戰，百姓自然和樂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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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於禁側目看向他幾乎沒怎麽見過的女兒。
    突然發覺這小丫頭似乎不再是剛剛進宮時畏畏縮縮的模樣。
    女孩的聲音雖然甜，但這話中含義卻讓人不寒而栗。
    大多數人毛骨悚然的看著笑容天真甜美的封潔柔，有種脊椎骨被人抽出來放在地上的感覺。
    封清歌垂首收斂笑意。
    這才多久，小丫頭便成長到這般地步，假以時日或許真能獨當一麵。
    “福柔公主殿下說的是。”
    澤雅轉頭對著剩下的使臣說了一句善國語言。
    寇島使臣中，有幾個人爭先恐後地爬著離開。
    卻被昔日同僚按在地上奪走了性命。
    有些見不了這種場麵的大臣家眷，早早退場，剩下之人看著眼前內耗場麵，心中沒有一絲波瀾。
    隻是敬佩封潔柔一句話，便兵不血刃徹底將使團分裂。
    不愧是跟在那位殿下身邊長大的孩子。
    從一開始提出建議後，便一言不發的封清歌，再次成為眾人視線焦點。
    其中敬畏遠遠多於其他。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姬命今日殺了你國使臣，日後要是善國國君追究起來，豈不是要將這筆賬算在封國頭上？”
    “我願以川藏家族的榮耀起誓。”
    澤雅俯跪的身體直起，臉色極其肅穆，雙手交疊置於額頭之上。
    “若貴國願接受善國，回島後必然清對父國不善的奸佞，若違此誓，川藏家族將永失神靈庇佑！”
    這些誓言，在大多數人聽來連屁都不算。
    但以川藏澤雅接受的教育來說，絕對是最毒的毒誓。
    得到想要的答案，封清歌沉默垂首。
    此事是由她發起，如今她若是改口，有些不妥。
    “陛下，老臣以為，可以給澤雅姬命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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