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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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我的弟弟。”
封清歌隻留下這麽一句話,便頭也不回地進入了宮殿。
殿內氣氛壓抑,白發帶著灰敗之感的皇帝端坐在主位,渾濁多日的眼眸,帶著難得的清明。
隻是其中,無一絲溫情。
“父皇,兒臣回來了。”
封清歌深吸一口氣上前行禮。
“朕派人出去已經是三個時辰之前的事情,怎麽如今才回來?”
“此次科考有百餘人作弊,兒臣處理此事故而晚了一些。”
封於禁轉動著手上的白玉菩提子,聲音極穩,一點不像是兒子還在中毒之中的人。
“有你出麵,想必情況已經穩定下來。”
“兒臣無能,恐怕未揪出所有的作弊者。”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皇帝不是第一次說這句話,但眼神如此之冷,卻是封清歌第一次見。
若是換作旁人,肯定會嚇得腿軟吧。
封清歌不知為何突然想笑,唇角勾了勾道:“父皇,兒臣有一問題。”
“鸞兒說便是。”
“若我是兒子,且非母後所出,您會如何對我?”
從她進殿起,便沒有什麽表情變化的皇帝,第一次皺起了眉。
“假想而已。”
封清歌上前,在皇帝深沉目光下,像是以往那樣幫他按揉肩膀上的穴位。
“兒臣,恐怕活不過六歲吧。”
轉動的珠串一頓。
偌大殿宇之中,隻有皇帝長長的歎息聲。
封清歌安靜站在皇帝身後,等了許久未曾等到皇帝的回答,便道:“父皇若是無其他吩咐,兒臣便去後殿看看小五。”
“小五有你皇叔盯著,不會出事。”
封清歌沉默一瞬,道:“父皇何必如此。”
都說母子連心,父女其實也差不了多少。
“小五那孩子,恐怕命格不適合宮中。此事之後,朕會將他過繼給五弟。”
封清歌垂眸盯著父皇衣物上的暗繡龍紋。
“五皇叔和小五都是醉心兵法之人,能合得來。”
命格之說都拿出來了,她如何能反對。
接下來又是長久沉默。
“鸞兒可覺得父皇狠心?”
父皇略顯疲憊的聲音中,沒有一絲懊悔之感,這句話的答案,不需要她告知。
“兒臣是最沒有資格說這話的人。”
得到了偏寵她的,能站在哪個立場指摘?
封於禁搖了搖頭,一雙飽含威嚴的龍目中,帶著不易察覺的愧疚。
“若那日你未曾攔下老五……”
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罷了,朕雖偏心,卻也冷心。沒有心思去讓頑石開竅。此次就當是我這個做父親的,為你最後一次保駕護航。”
澀意從眼眶開始彌漫,封清歌立即仰起頭,快速眨動眼睛將凝聚出的水霧打散。
“父皇不要總是說喪氣話,文武百官還等著您主持大局。”
“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
手下肌肉似乎被抽離了所有力氣,父皇似乎整個人都衰老了幾分。
卸力斜靠在椅背上,語速慢了不少。
“鸞兒應該看得出來,父皇留他在京城的用意。”
封清歌剛準備點頭,便察覺到皇帝無法看見。
“大致有猜測。”
“老五他有野心,但並不算無法控製,若是用得好,會是一把無往不利的寶刀。”
封清歌輕輕應了一聲。
“他不喜歡被人算計,雖然礙於皇室情麵不會張揚,但心裏對算計他之人必然是深惡痛絕。”
封於禁盯著手上轉動的珠串,聲音莫名帶著幾分笑。
“老七閑雲野鶴慣了,風雅之事他精通,其他連個半吊子都不算。如今封地內百姓和樂,都是我撥給他的那些行政官在操心,幫不上你的忙。”
封清歌皺了皺眉,道:“七皇叔心中也存著天下。”
若不然也不會被某個狗東西汙蔑和她勾結。
“這是自然,封家子嗣沒幾個會因內鬥而損害家國利益的。”
封於禁不知想到誰,眼神暗了許多。
“那幾個小的,你比我了解。能用便用,不能用隨便打發了就是。”
“父皇……”
“你也別怪父皇狠心。”封於禁不給封清歌說話的機會,苦笑道,“這麽多年,我執著兩件事,如今一個天人永隔,另一個暗流湧動。”
“是我太過高估自己的能力。”
感覺到手下微微顫抖的身軀,封清歌一時語塞。
她還未出生之時,前朝便風雲已定。
貴極一時的寵妃和其身後家族,因心存妄念落入泥土之中。
那時所剩皇子不多。
父皇身為長子,又是皇後養子,理應站在那個位置上。
太後母族又全族遠離政治中心,沒有外戚幹政的可能,皇祖也無話可說。
能從爭奪最厲害的幾位皇子之中脫穎而出,雖少不了朝堂黨爭勢力爭鬥的緣故,但她父皇的能力也毋庸置疑。
更何況在位這麽多年,封國從未出過大災大難。
身為皇帝,如此還不算合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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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清歌未曾說話,但封於禁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一般,自顧自道。
“身為君王不該有所偏好,朕未曾做到。”
“身為丈夫我連妻子都無法保護好。”
“身為父親……”
封於禁長久歎息。
“那孩子今日如此,我也難辭其咎。”
前兩者,封清歌無法置喙,但最後一句,她有發言權。
“在他一歲多的時候,母後為兒臣繡了一個像兒臣的小娃娃。”
聽到皇後,封於禁眼神近乎本能柔和。
“父皇記得,你當時可是對那個娃娃愛不釋手,可是後來不見了。”
她小時有不少喜歡的東西不見了蹤跡。
之前她一直以為是自己好東西太多,偶爾丟三落四,可這次回來讓人暗中調查封清玉寢殿的時候,發現了不少“有意思”的東西。
“在他手上。”
封清歌能夠感覺到父皇身體有一瞬僵直。
“那娃娃被人拆掉四肢,將裏麵的棉花換成了稻草,還貼著寫有兒臣的生辰八字符紙。”
“一歲多的孩子,不可能。”
宮中孩子即便再如何早熟,也不會如此。
“這麽多年過去,娃娃的布料早就開始發黃變舊,但符紙上麵的字跡很新,想來是最近才貼上去。”
看著封於禁難以置信的搖頭,封清歌淡然補充。
“拆掉縫線的地方也和裸露在外的布料有新舊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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