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西門慶抵達汴京城。
    剛一接近這座名動天下的北宋帝都，便感受到一股撲麵而來的繁華與喧囂。
    護城河寬闊如帶，千帆競渡。
    巍峨的城牆延伸至視野盡頭，城樓高聳入雲。
    官道之上，車馬如龍，行人摩肩接踵，各色人等川流不息。
    滿載貨物的車隊，裝飾華麗的香車寶馬載著貴婦，挑擔的小販吆喝聲此起彼伏，遊方的僧道、趕考的士子……簡直是一幅活色生香的《清明上河圖》。
    但在這繁華的表象之下，卻湧動著一股山雨欲來的緊張暗流。
    西門慶和燕雲十八騎，緩緩行至城下。
    此刻，他已將身上的氣勢盡數收斂，外表看上去和一位尋常的華服貴人無異。
    然而，一股久居人上、執掌千萬生靈生殺予奪所養成的煌煌氣度，卻自然流露，不怒自威。
    而他身後的燕雲十八騎，全都穿著一身漆黑如墨、覆蓋著猙獰麵甲的皮甲，背負勁弩、腰挎彎刀，周身散發出剛從屍山血海中趟出來的冰冷殺氣。
    守城的士兵哪見過這場麵，瞬間如臨大敵，汗毛倒豎！
    為首的軍官下意識地握緊了刀柄，厲聲喝道“來者止步！出示……”
    他話音未落。
    “恭迎鎮北王！”
    一聲恭敬的呼喊聲響起！
    隻見城門洞內，早已等候多時的兵部尚書蔡虛，疾步走出。
    他慌忙整理了一下紫色官袍，臉上堆起十二分的恭敬與熱情，小跑著來到西門慶馬前，不顧滿地塵土，深深一禮
    “下官兵部尚書蔡虛，恭迎鎮北王千歲！王爺一路風塵仆仆，辛苦了！下官有失遠迎，萬望王爺恕罪！”
    守城士兵聞言，瞬間駭得麵無人色。
    居然是那位剛剛在北疆覆滅遼國、凶名赫赫的鎮北王？！
    他們慌忙收起兵刃，齊刷刷跪倒在地，頭都不敢抬。
    心中卻止不住的好奇，偷偷用眼角餘光去瞟那位傳說中的殺神。
    西門慶勒住坐騎，看向蔡虛。
    這位蔡尚書約莫五十歲上下，保養得宜，麵皮白淨，留著精心修飾的三縷長須。身著象征二品大員的紫色官袍，腰纏玉帶。
    此刻，他姿態放得極低，那身官威在西門慶麵前蕩然無存。
    蔡虛，正是西門慶當年初入仕途時，花費重金、通過層層關係才得以賄賂打通關節、最終拿到官身的關鍵人物。
    這一次，才是兩人第一次見麵。
    沒想到，現在他已經是裂土封疆、權傾天下的鎮北王！
    而曾經高高在上的兵部尚書，要在他麵前卑躬屈膝，惶恐不安。
    真是時過境遷，滄海桑田！
    蔡虛心中同樣是百味雜陳，翻江倒海。
    西門慶淡淡一笑“蔡尚書，有勞了。”
    “不敢當！不敢當！能為王爺效勞，是下官的福分！”
    蔡虛連忙擺手，姿態放得極低。
    他偷偷打量著西門慶，發現真如傳聞中一樣，俊逸無雙，人中龍鳳。
    更可怕的是身上那股無形的、如同淵海般深不可測的氣勢。
    “短短數年…此人竟已成長到如此地步…當真是…妖孽啊！”
    “不過，他孤身帶著十八騎入京…到底有何依仗？”
    蔡虛放下思緒，邀請“王爺，下官的叔父，也就是當朝太師，已在府中備下薄宴，為您接風洗塵，不知王爺可否賞臉…”
    “嗯，帶路。”西門慶微微頷首。
    “是！是！王爺請隨下官來！”蔡虛連忙側身引路。
    繁華的汴京城內，更是人間煙火的極致。
    鱗次櫛比的商鋪招牌迎風招展，綢緞莊、金銀鋪、酒樓、腳店、瓦舍勾欄……琳琅滿目。
    勾欄瓦肆中絲竹管弦與喝彩聲隱隱傳來，酒肆茶樓裏飄蕩著誘人的香氣與喧嘩。
    汴河之上，大小船隻穿梭如織，虹橋兩側人頭攢動。
    街道兩旁，奇珍異寶、時令果蔬、精巧玩意兒應有盡有，令人目不暇接。
    脂粉的甜香、食物的熱氣、河風的微腥……各種氣味混雜在一起，構成了這座當世最繁華的城市。
    空氣中，都散發著一股奢靡腐朽的氣息。
    西門慶騎在馬上，也忍不住四處觀望，想好好見識一下史書上描繪的繁華之城。
    不過，他強大到非人的感知力，很快便察覺到四麵八方投來的無數道窺探的目光。
    屋簷下假裝閑聊的閑漢，茶攤上低頭喝茶的客人，街角擺攤的小販……
    這些看似尋常的身影，其心跳、呼吸、以及刻意隱藏的銳利目光，在西門慶的感知中如同黑夜中的螢火蟲般清晰。
    皇宮的密探？高俅的爪牙？亦或是其他勢力的耳目？
    西門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螻蟻的窺探，何須在意？
    他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一眼，仿佛那些暗藏的殺機與算計，不過是拂麵而過的微風。
    ……
    不多時。
    西門慶來到太師府。
    在蔡虛的引領下走進蔡京的書房。
    燕雲十八騎如同影子般無聲侍立門外，隔絕內外。
    書房內，陳設極盡奢華，古玩字畫價值連城，卻透著一股暮氣沉沉。
    書案後，一人見到西門慶進來，連忙起身。
    正是當朝太師，權傾朝野數十載的蔡京。
    蔡京年逾古稀，須發皆白如雪，梳理得一絲不苟。麵皮鬆弛，布滿深刻的皺紋，如同風幹的橘皮，但一雙深陷在眼窩中的眸子，卻閃爍著老辣與精明的算計。
    他身形佝僂，穿著一身深紫色錦緞常服，外罩一件玄色貂裘，拄著一根紫檀龍頭拐杖，透露出一種行將就木卻又死死抓住權力的矛盾感。
    “鎮北王大駕光臨，老朽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蔡京臉上擠出熱情的笑容，顫巍巍地拱手行禮，姿態同樣十分恭敬。
    但那雙老眼深處，卻翻湧著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忌憚、權衡、算計……
    “太師言重了。”
    西門慶坦然受禮，隨意在一張黃花梨圈椅上坐下，姿態從容，仿佛他才是此間主人。
    蔡京在蔡虛的攙扶下坐回主位，渾濁的老眼緊緊盯著西門慶，仿佛要將他看穿。
    可他無論怎麽看，都看不透眼前的年輕人，隻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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