礬樓。
    大廳中，兩個衣著華麗、神色倨傲的青年公子正帶著各自的家丁護衛對峙。
    氣氛劍拔弩張。
    其中一人身著紫金錦袍，腰懸玉帶，麵容帶著幾分酒色過度的虛浮，正指著對麵之人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算什麽東西？也敢跟小爺我爭師師姑娘今晚的賞夜？！睜開你的狗眼瞧清楚了！小爺我叫高鵬飛！當朝太尉高俅，那是我義父！識相的就趕緊滾蛋！別杵在這兒礙眼，掃了小爺的興致！”
    “高鵬飛？竟然是他，高太尉前些日子剛認的義子！”
    “嘶~原來是高衙內！”
    此言一出，周圍頓時響起一片驚呼和竊竊私語。
    高俅！那可是當朝太尉，權勢滔天的人物！
    雖然今日剛在殿前被鎮北王打成了豬頭，但那是在鎮北王麵前，對於普通人，依舊是不可招惹的存在。
    也有不明就裏的人低聲詢問“他說的‘賞夜’，是什麽意思？”
    旁邊立刻有熟知門道的人開口解釋“所謂賞夜，便是與師師姑娘一同前往頂樓共賞良宵，聽她親手撫琴清談。不過你不用想了，因為一次賞夜的花費，便需這個數——”
    說話者暗暗比出一根手指。
    “是一千兩？”
    “一萬兩！”
    “嘶……”問話者倒抽一口冷氣，“一萬兩？！還隻是一起賞個景、聽聽琴樂，這…這也太貴了吧…”
    “哼，你覺得貴？那可是李師師！多少王孫公子一擲千金還求而不得呢！你說值不值？”
    周圍頓時又是一陣嘖嘖驚歎，既驚歎於難以想象的天價，亦是感慨於李師師的魔力。
    高鵬飛對麵之人，身著一襲月白儒衫，看似文雅，眉宇間卻帶著世家子弟固有的傲氣。
    聽到高鵬飛自報家門，他沒有絲毫畏懼，反而冷笑一聲，一臉不屑。
    “高鵬飛？嗬，一個剛認的幹兒子，也敢在我麵前狂吠？”
    “告訴你，我叫蔡青，當朝太師蔡京的侄孫！我蔡家世代簪纓，便是你爹在此，又能如何！師師姑娘的琴藝，豈是你這等粗鄙之人能欣賞的？今晚的賞夜，我蔡青要定了！”
    “蔡青？”
    “竟是蔡家的人！”
    “蔡太師的侄孫……這下可真是神仙打架了……”
    人群又是一陣騷動。
    蔡京！這可是真正屹立朝堂數十年的龐然大物，據說還與鎮北王關係匪淺，其權勢根基，遠比高俅更為深厚可怕。
    即便這蔡青隻是旁係子弟，但畢竟是蔡家人。
    這兩人相爭，還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退避。
    “切！一個侄孫子而已，蔡家的邊緣人物，也敢跟小爺我爭？找死！”
    高鵬飛和蔡青互不相讓，各自的家丁護衛也都擼起袖子，目露凶光。
    氣氛瞬間緊張到了極點。
    一場足以震動半個汴京的紈絝鬥毆一觸即發。
    “清場！”
    高鵬飛囂張地一揮手，對身後的護衛吼道，“把不相幹的人都給我轟出去！免得濺一身血！小爺我今天就要和這廝見個真章！”
    蔡青也冷哼一聲“正合我意！閑雜人等都退下！看我今天怎麽治你這個廢物紈絝！”
    礬樓的管事們急得滿頭大汗，卻誰也不敢上前勸阻這兩位祖宗。
    周圍的賓客更是神色驚慌，紛紛起身，準備逃離這是非之地。
    整個礬樓一樓大廳，瞬間變得混亂不堪，歌舞早已停止，隻剩下慌亂的腳步聲。
    然而。
    就在這片混亂之中，有一張桌子，卻顯得格格不入。
    西門慶依舊端坐在原位，姿態悠閑，仿佛周遭的喧囂與他無關。
    他甚至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斟了一杯剛點的“玉髓春”，舉杯輕嗅，然後淺酌一口。
    燕一如同鐵鑄的雕像般立在他身後，冰冷的目光掃視著混亂的人群，對那兩位貴公子和他們的護衛視若無睹。
    平靜的主仆二人，在這混亂的背景下，顯得異常刺眼。
    一旁的侍女早已急得臉色發白，勸誡道“官人，您剛才都聽見了，這兩位公子的身份都不簡單，是汴京城裏橫著走的人物，萬萬得罪不起啊！您……您還是暫且避一避吧？”
    西門慶一臉淡然的擺了擺手
    “無妨，你先退下吧。”
    他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當初在青州殺了一個高衙內，沒想到來到汴京，又碰到了一個高衙內。
    真是有趣。
    侍女見西門慶如此鎮定，頓時懵了。
    眼見清場的護衛已經走過來，她愈發焦急，卻也不敢多停留，隻得匆匆轉身去找管事的嬤嬤匯報。
    很快，正帶著護衛清場的高鵬飛一眼就看到了淡然飲酒的西門慶。
    他正憋著一肚子火沒處發，此刻看到一個家夥竟敢無視自己的命令，還敢坐著喝酒，而且長得還比自己帥。
    他頓時覺得受到了莫大的挑釁！
    “媽的！瞎了你的狗眼！”
    高鵬飛幾步衝到西門慶桌前，大喝一聲
    “沒聽見小爺說要清場嗎？你他媽還喝酒？！快給老子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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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護衛也立刻圍了上來，凶神惡煞地盯著西門慶和燕一。
    另一邊的蔡青見狀，抱著胳膊，帶著一絲看好戲的神情望了過來。
    他有些好奇，這個敢在兩大權貴公子衝突時還穩坐釣魚台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頓時，整個大廳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西門慶這張桌子上。
    圍觀者議論紛紛。
    “這人是誰？好大的膽子！沒看見高衙內和蔡公子正在氣頭上嗎？竟然往刀口上撞？”
    “此人麵生的很，聽口音不似汴京本地人，怕是哪個州府來的豪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瞧他那淡定的模樣，怕是還沒搞清對麵那兩位小爺究竟是何等人物吧？”
    “完了完了，這下有好戲看了！本來隻是兩位小祖宗爭風，現在又冒出個愣頭青，怕是要血濺礬樓了！”
    “看他衣著氣度倒是不凡，身邊那護衛也像是個狠角色…但強龍不壓地頭蛇，在汴京城裏，得罪了高太尉和蔡家的人，還能有好果子吃？”
    ……
    西門慶一臉淡然的放下酒杯，動作從容。
    隨後，他才緩緩抬眼，看向高鵬飛。
    眼神中，沒有憤怒，沒有畏懼，隻有一種如同看螻蟻般的漠然。
    在滿場死寂的注視下，西門慶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了落針可聞的大廳
    “你們兩個，都不必爭了。”
    “李師師，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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