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萬念已惘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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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川,山野之間,生機更顯盎然。
不同往日的是,阡陌巷陌,亭台樓閣間,隱隱望見白幡飄動。
車駕停在篆刻著“雲川”的壽山石前,溫承嵐透過簾子一見到雲川口,便示意停了下來。
元氏眾人得知溫承嵐要來,桂三奶奶在最前頭,帶著一隊人跪在兩側迎接聖駕。
考慮到溫承嵐麵色實在算不上好,蒼白詭殷,破碎不堪。
從上馬車後,溫承嵐也不願躺在軟墊上,一動不動坐在輪椅上,不知看向何方。
廷陽輕聲提議道:“陛下,屬下下去招呼,車駕繼續進去吧。”
溫承嵐的眼眸緩慢轉向廷陽,握在兩側的手愈發用力,“抬朕下去即可。”
無論是才登基的時候,還是後麵,除非實在無能為力,溫承嵐皆不願讓人看到他坐在輪椅上虛弱無力的樣子。
廷陽沒有想到溫承嵐會絲毫不顧忌。
“是。”廷陽轉念一想來這是幹什麽的,沒有再勸。接受元惜昭的死,於溫承嵐而言,怕是比自己死千萬次都難受。
其餘的,自然忽略不計。
廷陽隻盼溫承嵐能清醒。
聽了崔櫛所言,他大概知道是元惜昭賭上了性命解同生蠱,廷陽一時也說不清才聽聞元惜昭死了的時候的心情。
過於突然,確實是有那麽一瞬間,廷陽腦海中一片空白,他千防萬防著以防再傷害到溫承嵐的人就這麽死了?
他甚至都還未看清她到底幾分真情幾分假意,前段時間還在城中見了數麵,甚至他染病後,還給他送過一次藥的人,就這麽死了?
複雜之餘,更多的是對溫承嵐的擔憂,廷陽千防萬防,沒有防住這最大的傷害。
她確實為溫承嵐治好了時疫,解了同生蠱。
不過但凡還能和元惜昭說一句話,他一定會好好問一問她,“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死,才是真正會要了陛下的命啊!”
在溫承嵐昏迷的時日,他與崔櫛、吳厭一致同意,要是溫承嵐一時半會接受不了,就緘口不言,循序漸進。
可眼睜睜看著端坐明堂上的君子跌落在塵埃中,不管不顧,狼狽不堪要往火海裏爬去。
他一時失了理智,改了主意,實在忍不住脫口而出。
元惜昭的死是事實,粉飾太平之下能保一時的風平浪靜,難道能保一世的風平浪靜嗎?
好歹心中有底,能提前看護好溫承嵐,不然是呢嘛時候溫承嵐自己醒悟過來,他們未察覺,那後果不堪設想。
輪椅穩穩停在雲川口。
“元氏罪臣恭迎陛下。”呼聲齊齊傳來,一行人朝著溫承嵐行跪拜禮。
溫承嵐抬眸看著他們一身素白,打頭老婦人發間的銀釵白花更是刺目。
他張了口,聲音是預想不到的喑啞,“快平身。”
堵在胸口處不上不下,刺痛不減的疑問將要衝破阻礙說出口,可每一縷氣息仿佛都帶著灼痛。
溫承嵐的喉嚨滾了滾,還是暫時咽下去了那不敢問出口的話。
“吳厭,先拿給他們。”
吳厭接令,呈上了一條裝木盒,桂三奶奶看了一眼,就知裏麵裝的是什麽,忙跪下接過。
“自此,罪臣一稱,元氏是再用不上了。”
密旨不宣,清冷自帶威嚴。
出來迎接的元氏眾人皆再次俯首,“謝陛下!”
清風拂過,帶起溫承嵐鬢角的發絲,他閉上眼,微微仰頭,細細感受著什麽。
謝恩完,桂三奶奶杵著簪花木杖站起來,身後元氏的人陸續跟著起身。
一時未有人言語,吳厭抱著劍站在溫承嵐一側,默默觀察著四周。
廷陽小聲提醒道:“陛下?”
溫承嵐蜷在袖中的手握緊成拳頭,指尖泛白,青筋暴起,他深吸一口氣。
再睜眼時,鳳眸中的沉痛和瘋狂遮掩了部分,恰似一汪幽潭。
看似沒有波瀾,實則隻有他自己知道其下是怎麽的波濤洶湧。
“走吧,朕想見她。”
再是心痛到麻木,再是作了一路的心理建設,溫承嵐仍不忍觸及關乎元惜昭的死,隻是微一想起,便眼前發黑,全身無一處不作痛。
想見她。
這般說辭徒然令人心中生出一絲不該有的期許。
“陛下,想見何人?”
桂三奶奶將聖旨妥善交由身側的人去存好,走到溫承嵐麵前,躬身問道。
簪花木杖上,蒼老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摩挲著。她自是知道溫承嵐口中的“她”是誰,按理說不該這般問。
可腦中一浮現出那不久前還依偎在自己肩上談天的孩子,再見成了那般模樣……
桂三心中不忍,別的不說,潛移默化也是要出這口氣。
廷陽見桂三有意的迫問,麵上閃過一絲不悅,才欲開口。
“元氏族長,元惜昭。”
溫承嵐聲音低沉,後三個字出口神色卻是自然而然柔和下來。
“稟陛下,如今老身即是元氏族長。”桂三頓了頓,慈祥的眉眼間掛了愁緒,“至於小昭,老身這就引路。”
桂三沒有說為什麽元氏族長換了人,沒有說元惜昭所在之處。
其他元氏中人也像是提前約定好了,閉口不提。
不知道的或許真覺得元惜昭隻是回了雲川,安然無恙。
可惜,到底如何,在場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各懷心思。
溫承嵐點了頭,薄唇微抿,目光又飄忽到麵前桂三發間的白花上。
輪椅平穩碾過青石板,兩側元氏的人聽命逐漸散去,各個白色的身影穿梭在阡陌間,也隱隱像是遍地開出了白花。
廷陽推著溫承嵐,心中難免擔憂,不時微側身探查溫承嵐的神色。
而溫承嵐隻是靜靜地望著沿路的一草一木,實在聯係不上在元惜昭住處前不顧一切,瘋狂要爬進去的樣子。
廷陽微鬆了口氣。
崔櫛緊跟其後,不同於其他人,一路走來,元氏中人倒有不少識得崔櫛,不乏有和他言語招呼幾句。
崔櫛每每接收一道友好的目光,眼中就像被燙了一下,到後麵略微帶著躲閃。
逐漸深入,穿過一條條交錯的青石板路,路過一處處高低不一,錯落搭建風格各異的庭院。
沿路的庭院漸漸稀疏了,草木深深。
終於,簪花木杖筆直點地停下。
“到了,陛下。”桂三沉聲道。
吳厭捏著劍的手緊了緊。
所有人都呼吸似乎都在一瞬放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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