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聽得眼前一黑，這小子又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火冒三丈道：
    “不管怎麽說，叫朕誅張蘊古的九族，朕不同意！”
    程俊注視著李世民，嚴肅說道：
    “陛下不同意誅張蘊古的九族，臣就隻能參陛下一本！”
    來了來了，果然這小子的目標，還是陛下......房玄齡、杜如晦等人心頭一震，看向了李世民。
    李世民聞言直勾勾盯視著他，怒目切齒道：
    “張蘊古以公謀私，利用朕善於納諫來偏袒李好德，還泄露宮禁，還與人犯下棋，朕殺他有錯嗎，你憑什麽參朕？”
    程俊大聲說道：“陛下的做法沒錯，但是，張蘊古死的不對！”
    “臣列了他四條罪名，加起來足夠殺他九族，陛下卻隻想殺張蘊古一人，使他以一人之死，亂法害民，這就是陛下的不對！”
    繞來繞去，還是繞到朕身上來了！
    李世民冷哼了一聲，批駁道：“朕誅他九族，朕就對了？”
    “張蘊古的罪，根本不至於誅九族，朕要是誅了他的九族，朕才不對！”
    程俊反問道：“陛下說，張蘊古的罪，不至於被誅九族，那麽，他所犯的罪，難道就至於被處死嗎？”
    “陛下剛才說，律法上寫的明明白白，張蘊古應該處死，可是臣回憶了一下我大唐律法，卻發現張蘊古所犯之罪，按照律法來判，根本就不至於處死。”
    程俊沉聲道：
    “由此可見，陛下是憑心意，來懲治臣子！”
    “既然陛下是憑心意，懲治臣子，處死張蘊古，那麽，為什麽就不能再憑心意誅他的九族？”
    程俊盯著李世民，質問道：
    “既然陛下已經無視律法處死張蘊古，為什麽在誅張蘊古九族這件事上，又拿出大唐律法來說呢？”
    李世民聽得火氣噌噌上冒，繃緊手指，指著程俊，情緒激動道：
    “狐狸尾巴露出來了，你就是在說朕不對！”
    程俊擲地有聲道：“陛下此言差矣！臣來這裏以後，從未否定過陛下，陛下殺張蘊古，殺的好，殺的對，誰敢說陛下殺他殺的不對，臣第一個站出來駁斥他！”
    “臣在說的是，陛下不該隻是處死張蘊古，應該殺了他九族！”
    李世民罵道：“你是在讓朕當昏君！”
    程俊大聲駁斥道：“臣是陛下的耳目，滿心隻為陛下，怎會讓陛下當昏君？”
    說完，他再次敞開雙臂，大聲叫道：
    “臣就不明白了，滿朝文武的話，陛下不聽，臣的話，陛下也不聽，這就是陛下說的，善於納諫嗎？”
    李世民見程俊口口聲聲說的為了自己好，卻又一直主張要自己誅張蘊古九族，他說的話，完全相悖，怒不可遏的揭穿道：
    “說到底，你是在告訴朕，誅張蘊古的九族不對，殺他也不對，你就是讓朕不殺他！”
    程俊搖了搖頭，否定他的話，看著他，問道：
    “陛下，到底是法大，還是您大？”
    說完，不等李世民應聲，他先自問自答般的說道：
    “如果是法大，那麽，按照律法懲治張蘊古，張蘊古罪不至死。”
    “所以顯然，在陛下心中，是覺得天子大於法。”
    “因此，臣是基於‘天子大於法’這一條，來告訴陛下，為什麽必須要誅張蘊古的九族。”
    程俊一臉嚴肅的看著李世民說道：
    “張蘊古身死，害法害民，根源是什麽？”
    “就是因為沒有人說清楚，張蘊古自己找死，陛下成全他，會帶來什麽後果。”
    程俊語氣鏗鏘有力說出後果道：
    “張蘊古一旦身死，天下官吏必定輕罪重判！”
    “原因是張蘊古的死，會讓天下官吏覺得，在陛下心中，輕罪輕判，是偏袒人犯的行為。”
    “天下官吏為了不讓陛下覺得，他們按照律法輕罪輕判、無罪不罰，是偏袒人犯的行為，”
    “所以，他們隻能對人犯輕罪重判，無罪也罰。”
    程俊看著李世民微變的神色，接著說道：
    “臣請陛下誅殺張蘊古的九族，就是防止天下官吏，對人犯輕罪重判。”
    “隻有陛下殺了張蘊古不算完，再誅他的九族，天下官吏，才不敢一個個的學張蘊古找死，輕罪重判！”
    “輕罪輕判，頂多死自己。”
    “而輕罪重判，將會死全家！”
    “天下執掌刑獄的官吏，就會從中取舍。”
    程俊豎起兩個手指，認真道：“要麽死自己，要麽死全家，他們誰還敢亂來？”
    李世民怒然道：“那樣一來，天下官吏誰還敢斷案，你才是亂法！”
    程俊大呼冤枉道：“臣是一心為了陛下，死張蘊古，就是這個結果啊。”
    “臣是為了陛下著想，才請陛下誅張蘊古九族的！”
    李世民咬牙道：“要是聽你的，朕就成暴君了！”
    程俊道：“不聽臣的，陛下就是昏君啊！”
    李世民咆哮道：“朕誰的話也不聽！”
    說完，他怒氣衝衝的轉頭對著張阿難說道：
    “阿難，你去東市，把張蘊古活著帶回來！”
    張阿難猶豫道：“陛下，這個時間，李禦史怕是已經讓張蘊古人頭落地了。”
    李世民臉色大變，當即大喝道：“那你還不快去！”
    “奴婢遵旨！”
    張阿難趕忙領旨，快步離開甘露殿。
    甘露殿內，大理寺卿孫伏伽已經站在一旁，呆若木雞。
    溫彥博也是目瞪口呆的看著程俊。
    房玄齡、杜如晦在旁邊瞠目結舌，屬實沒想到，程俊口口聲聲要殺張蘊古九族，結果卻是將張蘊古救了下來。
    魏征凝視著程俊，心中暗暗的給他豎起了一個大拇指，這小子，比我能說.......
    他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可以明為殺人，實為救人，偏偏這樣的人，竟然還是同行。
    但是，連魏征都不得不在心裏佩服這個同行，因為他成功了。
    張蘊古因為他活下來了！
    魏征看著程俊，本以為他會到此為止，卻見他皺起了眉頭。
    隨即，殿內響起程俊的疑惑聲：
    “陛下，你要張內侍把張蘊古活著帶回來作甚？”
    “您應該即刻降旨，命人將張蘊古的妻女老小，押赴刑場，處斬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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