頡利嗬嗬一笑，並沒有做出解釋，而是拿起了案幾上的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與此同時，蕭皇後開口說道：
    “隋人還好嗎？”
    程俊看著她，緩緩說道：
    “隋人過得不好，所以揭竿而起，因此隋滅。”
    “我大唐建立，人心歸附，如今天下安寧，你大可放心。”
    “......”
    蕭皇後沉默下來。
    少年楊政道卻不由抬起頭，多看了一眼程俊。
    他覺得，程俊應該知道現在是什麽處境才對，屬實沒想到，程俊竟然敢這樣在頡利麵前說這種話。
    蕭皇後沉默了幾秒，先看了一眼頡利，見他神色平靜的喝著酒，便將目光再次放在程俊身上，問道：
    “我聽說，大唐的安寧，是靠火藥。”
    “這火藥，我以前聞所未聞，李靖靠著此物在突厥興風作浪，可見此物是一把神器。”
    “如今，可汗願意舉國歸附大唐，大唐是否應該給出誠意，比如，你們將製作火藥的方法，留在突厥。”
    聽到這話，長孫無忌、唐儉、韋遙光同時皺起了眉頭。
    很顯然，這是頡利借蕭皇後之口，讓他們把火藥的製作方法交出來。
    程俊嗬笑了一聲，說道：“你剛才也說了，火藥是一把神器，既是神器，如何授之於人？”
    蕭皇後凝視著他道：“你將火藥的製作方法留下，兩國就能化幹戈為玉帛，化兩國為一家，何樂而不為？”
    程俊搖頭道：“我自然是希望兩國能化為一家，但是，不是說非要拿東西送人，才能做得到。”
    “別的辦法，也能做得到。”
    蕭皇後知道他是想說什麽，淡淡道：
    “別的辦法，會死很多人，而且，不見得就能做到。”
    程俊搖了搖頭道：“若是怕死，我大唐的將士，就不會出現在突厥。”
    “若是怕死，我也不會出使。”
    程俊淡淡道：“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輕於鴻毛。”
    “若是我們這些人，還有我大唐的將士，能為了促使兩國為一家而死，那就是死的重於泰山。”
    蕭皇後看著他，目放驚異道：“你不怕死？”
    程俊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說道：“你要是覺得我怕，我現在就可以抹脖子。”
    “不過，那樣一來，突厥就再也無法歸附大唐，兩國之戰，便是滅國屠城之戰，不死不休。”
    說完，他轉頭看了一眼頡利。
    蕭皇後見狀，也看向了頡利。
    頡利抿了一口杯沿，將酒杯放在了案幾上，笑嗬嗬道：“本汗今日設宴，是要盛情款待諸位唐使，可不興在這裏提這個字眼。”
    蕭皇後應聲道：“可汗說的是。”
    隨即，她再次對著程俊說道：“程特使，突厥沒有你想的那般好欺負。”
    程俊淡淡道：“但你也不能覺得我好欺負。”
    “據我所知，是可汗派執失思力將軍去我大唐，上的降表，我大唐皇帝陛下，也願意不動兵戈，所以才接受了這份降表，派我出使。”
    “可是，我沒有想到，這才剛坐下，就找我要東西，要的還是火藥的配方。”
    程俊看著頡利，起身說道：
    “剛才可汗給我介紹了他們，現在，我也給可汗介紹幾個人。”
    “我程俊，是大唐的殿中侍禦史，天子耳目，兼領鴻臚寺卿而來。”
    說完，他指了指一旁的長孫無忌，說道：“他是長孫無忌，皇後娘娘的胞兄，我大唐當朝的吏部尚書。”
    程俊指了指唐儉道：
    “他是唐儉，我大唐的莒國公。”
    程俊說完，看了一眼韋遙光，直接掠過，緩緩說道：
    “我們三人，一個天子耳目，一個皇後胞兄，一個國公，派我們前來，就是我大唐皇帝陛下的誠意。”
    “但是現在，我有一事不明，請可汗明示。”
    程俊質問道：“到底是可汗自己想要製作火藥的方法，還是這位前朝皇後，她自己想要？”
    蕭皇後聽到“前朝皇後”四個字，抿著嘴唇，沒有應聲，她聽得出來，程俊已經猜到自己是被逼迫的，才說出剛才那番話。
    頡利可汗笑容不改，說道：“本汗雖然對火藥感興趣，但是，還不至於借一位老婦人之口，向你索要此物。”
    程俊問道：“就是說，是她自己想要？”
    頡利頷首道：“這是自然。”
    在眾人的注視下，程俊大步走到了蕭皇後和楊政道身邊，攤開手掌指著對麵自己的案幾，說道：
    “請來我這邊坐。”
    蕭皇後吃驚看著他。
    楊政道也不由抬頭多看了他幾眼。
    頡利眯起眼眸，“程特使，這是何意？”
    程俊露出善良笑容，說道：
    “可汗剛才說，是前隋皇後自己想要我大唐的火藥，那麽，我就帶她回我大唐京城，給她個夠。”
    頡利收起笑容，淡淡道：
    “那也要問問她，她願不願意離開這裏。”
    蕭皇後張了張口，“我......”
    還不等她說完，帳外傳來一道冷聲。
    “她當然不願意離開！”
    下一秒，帳簾撩開。
    一個身披大氅，身穿胡服的五十多歲老婦人，板著臉走了進來。
    程俊轉頭看著她，腦海中浮現出對方的身份。
    義成公主。
    隋文帝時期，下嫁給啟民可汗的安義公主死後，隋文帝選了一位宗室女，封為義成公主，將她下嫁給突厥的啟民可汗。
    啟民可汗去世之後，其子始畢可汗繼位，請尚公主，隋煬帝則要求他遵從本族習俗，繼娶義成公主。
    這位義成公主，是楊姓族人當中，最擁護隋朝的人。
    當年楊廣巡幸至汾陽宮時，始畢可汗派數十萬人襲擊汾陽。
    突厥的風俗中，可賀敦可預知軍謀，可賀敦即可汗之妻，突厥的皇後，身為可賀敦的義成公主，能夠事先得知始畢可汗的計劃，因此提前派人告知了楊廣，讓楊廣躲了汾陽之難，不幸的是，突厥大軍行動迅速，將他圍在了雁門。
    在楊廣被突厥大軍圍困雁門之時，義成公主又派人以“北邊有急”為由，讓始畢可汗撤軍。
    後來始畢可汗去世，義成公主又嫁給了始畢可汗的弟弟處羅可汗，義成公主聽聞楊廣被殺，蕭皇後和楊政道等人被竇建德俘虜，當即派使者迎接蕭皇後及其孫楊政道來到突厥，提供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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