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高知曉深吸了口氣，知曉繼續留在這裏，無濟於事，隻得轉身而去。
    他剛才說回國，隻是威脅而已。
    沒想到，朱子奢完全不吃這一套。
    跟在他身後的親信見狀，立即追了上去，問道：
    “尹副使，這下怎麽辦？”
    尹高神色陰鬱道：“回鴻臚客館。”
    回到鴻臚客館，他直接去往慕容順所在的屋子。
    見大門緊閉，尹高上去敲了敲門，喚聲道：“殿下。”
    屋門很快被人打開，慕容順帶著幾分戲謔的目光，和滿是譏諷的麵龐，映入眼簾。
    尹高別過頭，不去看他，但慕容順的聲音卻鑽入他的耳中：
    “尹副使，你不是去鴻臚寺找長安伯了嗎，這麽快就回來了？”
    “怎麽，沒見到人？”
    尹高隻得轉過頭，正視著慕容順，沒有理會對方的嘲諷，沉聲道：“殿下不就是想知道可汗和天柱王，對我說了些什麽嗎，我可以告訴殿下。”
    “可否進去說？”
    慕容順思索片刻，收起對尹高的嘲笑，側過身子道：“進來吧。”
    二人在屋中坐下，尹高便直接說道：“那一天，可汗召見了我，當著天柱王的麵，跟我說，‘大唐，乃虎狼也，咱們吐穀渾臥於其榻側，說十足凶險也不為過，唐使所謂的武功縣匪盜，是不是咱們的人，兩國之君，兩朝之臣，心裏都門清，大唐就是想借這個理由，出兵征討吐穀渾’。”
    “可汗和天柱王的意思是，此番由我出使大唐，不僅要證明大唐武功縣匪盜與吐穀渾無關，更要借此機會，反製大唐。”
    聽到“反製大唐”四個字，慕容順挑了挑眉頭，但沒有說什麽，而是繼續側耳傾聽。
    尹高接著說道：“天柱王說，突厥沒了，我吐穀渾出頭之日就有了。”
    “隻要能夠反製大唐，不僅振奮我吐穀渾百姓之心，更能讓突厥流亡在外的舊部，還有漠北的部落，都依附於咱們。”
    尹高凝視著慕容順，說道：“殿下，該說的，我都說了，我要提醒你一句，切不可破壞可汗和天柱王的計劃，你必須配合我完成此事。”
    慕容順哦了一聲，問道：“有沒有說事成之後，給我什麽好處？”
    尹高默然不語。
    慕容順又問道：“沒說嗎？”
    尹高再次沉默。
    這個時候，扯謊沒有任何意義。
    事實上，此次出使大唐，慕容順其實就是一杆旗，作用就是讓大唐皇帝和臣民感覺到吐穀渾對此很上心。
    除此以外，他沒有一丁點權力。
    但程俊的出現，徹底打亂了吐穀渾的部署。
    原本是話事人的尹高，到了大唐，沒一點話語權。
    原本隻是一杆旗的慕容順，在程俊的引導下，成了吐穀渾使團的真正話事人。
    現在還用得到慕容順。
    可是，這種許諾，他也不能亂給。
    尹高沉聲道：“殿下，現在不是邀功之時，先把事情做了再說。”
    慕容順擺手道：“不不不，先把這個事說清楚了，咱們再說別的。”
    “唐人這邊，將士立功，可是都會封爵。”
    “咱吐穀渾不比大唐差吧，什麽都不給，你就要我做事？”
    尹高忍不住站起身，嗬斥道：“殿下，你不要自絕於吐穀渾！”
    慕容順在坐墊上坐著，沒有起身，搭在膝蓋的雙手，卻是握緊成拳，直勾勾迎上尹高的目光，吐字道：
    “我為吐穀渾坐過牢！”
    “你尹高有嗎？”
    “你尹高知道隋朝大興城的牢獄，是什麽樣子嗎？”
    “你知道在他國當質子，是什麽感覺嗎？”
    看著尹高沉默不語，慕容順冷笑道：“當初回國，我一句怨言都沒有，因為我知道，我父親知道該怎麽對我！但最後，他讓我失望了！”
    “我當了十年質子，他就當我是外人？”
    慕容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怒聲道：“吐穀渾上下，誰不知道，我才是嫡長子！”
    “可我父親，卻讓我弟弟當太子，我的母親，還有吐穀渾臣民，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我說一句公道話！”
    慕容順指著尹高，厲聲嗬斥道：“你現在跟我說，讓我不要自絕於吐穀渾，你們當年這麽對我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會有今天嗎？”
    尹高額頭青筋暴起，朱子奢敢訓斥他，是程俊給他的勇氣，慕容順憑什麽？
    難不成程俊也給他勇氣了？
    好像還真是......
    尹高深吸了口氣，平複了一下狂躁的心情，語氣溫和道：“殿下，你也知道我是什麽身份，你找我要，我什麽都給不了你，我位卑言輕。”
    “殿下想要什麽，我都先記著，等回國了，我再如實跟可汗和天柱王秉奏，你看如何？”
    慕容順見他低聲下氣起來，心裏感覺舒服多了。
    “那就這樣吧。”
    正如尹高所說的那樣，他位卑言輕，自己想要的東西，他給不了。
    慕容順也沒想過他真的會給，他隻是不爽尹高這副高高在上的態度，無論是身份，還是職位，尹高都在他之下，可這一路上，卻都好像反過來了一樣，自己處處被尹高壓了一頭。
    以前反抗不了，但是現在，既然有了反抗的資本，慕容順自然不會客氣，給他當頭一棒再說。
    隨即，慕容順扶著地麵，緩緩站了起來，說道：
    “你說吧，要我跟長安伯說什麽？”
    尹高鬆了口氣，隨即湊到他身邊，神色嚴肅說道：
    “按照出使之禮，咱們來到長安，在鴻臚客館住下之後，就該去見大唐皇帝李世民。”
    “程俊做事，不合規矩，所以，你要提醒他，是該讓他帶你去見大唐皇帝了！”
    慕容順哦了一聲，問道：“如果長安伯答應了，那我見到大唐皇帝之後，說什麽？”
    尹高肅然道：“隻要程俊答應，帶你麵見大唐皇帝，自然我也要跟著去，到那時，自有我去跟大唐皇帝說。”
    “你先去找程俊！”
    慕容順嗯了一聲，沒有與他再說什麽，而是直接離開了鴻臚客館，前往鴻臚寺。
    站在鴻臚寺門口處的孫令史和譯語人，瞧見慕容順走過來，當即側開身子。
    “殿下請進。”孫令史攤開手掌，請慕容順進去，一邊在前麵給他帶路，一邊笑著道：“我們長安伯，已經等候你多時了，還吩咐下來，隻要慕容殿下前來，就立即引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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