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這件事，副廠長氣就不打一處來，當年要不是上頭領導組的局，他也不會給宋家兩個工作崗位，還提供了兩個家屬房給他們一家住。
    他本以為能夠持續撈到好處，有什麽政策優惠也能率先考慮到自家廠子，結果這麽些年過去了，也就剛開始還能見到領導的麵，後麵別說吃頓飯了，連電話都打不通了。
    最近這兩年紡織廠效益日漸降低，後麵宋誌國又癱了，宋旭升也調走了，宋家就剩幾個做不了主的，別說好處了，連人都找不到，旁敲側擊讓對方找領導說說情，可是也不知道對方是真傻，還是假傻，跟他裝聽不懂。
    氣得他好幾次都想直接把人給趕出去，然而請神容易送神難，崗位給出去了，簽了合同就受到工會保護，尋常出點什麽問題也很難把人直接開除，一個弄不好就得吃一壺。
    再加上宋旭升又是名牌大學畢業，背靠國家單位，還有個在京市當官的嶽父，真要鬧起來，他們廠子也不占優勢。
    可現在不同了，上頭領導不管，宋旭升又和他媳婦離了婚，也就沒什麽好顧慮的了。
    想到昨天晚上找上門來的那個男人，以及對方給出的好處，根本就沒理由再把這家子留到場子裏了。
    副廠長理了理衣領，繼續說：“你兒子平日裏在廠裏工作就消極怠工，還常常騷擾廠裏其他女同誌，私下休息時間還組織聚眾賭博，把整個廠子弄得那叫一個烏煙瘴氣。”
    “現在宋彪惹上這麽大個麻煩，廠裏麵對他進行開除處罰合理合規，你就算鬧到工會去，也沒什麽好說的。”
    副廠長態度很堅決，對著李文娟就是一頓劈裏啪啦的輸出，說完還沒完，環視一圈四周，繼續道：“宋誌國養了大半年的病了，廠裏也不能一直留著他的崗位，已經讓其他員工頂替了他的位置。”
    聞言，李文娟立馬就意識到副廠長這是想要順帶把她家老漢的工作也給取消了，趕忙開口：“咱家已經商量了，讓咱家莉莉頂替她爸的崗位……”
    說著，她就把藏到一旁的宋莉莉給推了出來，想讓她來接她爸的班，來保住崗位。
    可誰知道副廠長已經鐵了心，壓根就不吃她這套，冷哼一聲道：“這哪裏是你們想頂替就能立馬頂替的？如果以後廠裏再有多餘的崗位出來，才能重新考慮安排，你們等著吧。”
    此話一出，誰都能聽出來這裏麵有鬼，副廠長讓他們等到紡織廠有多餘的崗位，可什麽時候才能等得到？再者，紡織廠已經有一年沒有招工了，甚至還有流言說會裁員。
    這個節點宋彪被開除，宋誌國被徹底停職，那他們一家哪裏還有收入？一家人全指望宋旭升一個人嗎？那怎麽可能？遲早得一家子喝西北風！
    李文娟還想再說說好話，求求情，但是副廠長完全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又扔下來一記重錘。
    “不瞞你們說，咱們廠裏現在資金緊張，員工又多，福利也就得逐漸衰減，好多員工連家屬院都申請不下來，如今宋彪被開除了，你們家再住在這棟房子裏就不合適了。”
    “還有宋工程師現在住的那套房子，是記在宋誌國名下的福利待遇，可是因為這些年宋誌國個人的身體原因，工作時長遠遠不達標，根本就達不到優秀員工的指標。”
    “所以為了公平起見，廠裏決定也一並收回了，不過念在以往的舊情，就給你們三天時間出去找房子，然後盡快搬出去吧。”
    “廠長，你怎麽能把房子也收回去呢？還把兩個房子都收回去了，還隻給三天時間，這麽短的時間咱們一家去哪兒找房子？”
    “我家老頭子還癱在床上的，我們老兩口養活這個家也不容易，副廠長你行行好，就別把房子收回去了，行不？”
    此話一出，其餘在門口圍觀的其他工人家屬有些不樂意了，生怕副廠長答應她的請求。
    “你們不容易，其他員工家裏就容易了？誰家不是拖家帶口的？”
    “你們家連個在廠裏工作的人都沒有，還想霸占兩個寬敞的房子？要不要臉啊？”
    “這兩套房子本來就是當年廠裏額外給你們家的福利，其他家庭都隻能申請一套，你們家有兩套，說起來本就不公平，現在你們家沒人在廠裏工作了，就算全部收回了那也是應該的。”
    “而且說白了，你們能得到那麽多優待，不都是多虧你們有個好親家？才給你們找到個好工作好單位，如今你們自己家做人做事不地道，逼得兒媳婦離了婚，現在報應來了吧？”
    你一言我一句，唾沫星子都快把宋家給淹了，顯然是對廠裏不公平的待遇積怨已久，但是又沒人敢罵副廠長，隻能變著法的罵宋家一家子。
    在輿論的加持下，副廠長順理成章地下了最後通牒。
    “三天，就三天，不搬走，就別怪我找人把你們趕出去了！”
    說完，副廠長不顧李文娟的拉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李文娟急得胸口都快喘不過氣了，餘光瞥見還在家裏搬東西的幾個大漢，差點兩眼一黑暈厥過去，抓著宋彪的胳膊，就是幾拳下去：“你個小兔崽子，你瞧你幹的好事！現在可咋辦啊。”
    紡織廠工作沒了，房子也沒了，宋彪還有一大筆債務要還……
    一想到，她就覺得天塌了。
    可宋彪卻不以為意，頂著張滿是淤青傷痕的臉，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宋旭升，低聲道：“媽，你慌什麽？這不是有哥在嗎？他們單位肯定可以申請家屬院，待遇肯定比這破紡織廠要好得多！”
    經過他這一提醒，李文娟隻能將希望放到了宋旭升身上，“旭升啊，你想想辦法啊，以後咱家住哪兒啊？你跟你單位領導申請一下，看看能不能申請到一個大點兒的房子。”
    五年前宋旭升剛入職，沒有申請家屬院的資格，可現在不同了，他現在也算得上是老員工了，還去西北曆練了一番，如今回來了，肯定會受到優待。
    想到之前宋旭升跟她提到過的升職，心裏的驚慌總算是平複了一些，紡織廠容不下他們，那就換個更好的！
    可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壓根沒注意到宋旭升難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