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後，病房裏一切嘈雜的聲音都逐漸消失。
    江梨初捏了捏衣角，直愣愣地看著賀宥禮，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隻剩下彼此的呼吸聲，和那不予言說的心跳聲。
    良久，賀宥禮率先打破沉默：“你怎麽來了？”
    聞言，江梨初咬緊下唇，開口的語氣有些衝：“我不能來嗎？”
    江梨初見他狀態還算不錯，就想到了前段時間他失聯的那些日子，他行動不便，不能給她打電話她不是不能理解，可總不能一個準信都沒有吧？
    他不能讓褚易恒或者陳振強給她捎句話嗎？說他沒事，說他很好。
    那樣她也不會擔心那麽久。
    好不容易見麵後的第一句話，居然是“你怎麽來了”，對他來說她不能來嗎？他不期待，也不歡迎她的到來嗎？
    前段時間的擔心在此刻都化為了一場笑話，這讓她如何能穩得住情緒？
    此時，她也意識到他很可能就是故意不聯係她的。
    思及此，她的眼眶驟然委屈地發紅。
    看著她欲哭的小臉，賀宥禮的心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扼住了一樣，刺痛感瞬間蔓延，難受得他呼吸都變得急促，語氣也透著緊繃：“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慌張之下，他下意識地起身下床，想要將她擁入懷中。
    可是卻受製於自己的身體和剛做完手術沒多久的雙腿，一個沒注意，差點從病床的邊緣跌落。
    江梨初瞧見這一幕，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他身前，扶住了他的胳膊的同時，緊張不已地去察看他的狀態，不看不知道，一看她的心就揪了起來。
    他光潔的額頭上密布細汗，眼底也被忍耐和痛苦占據，那張俊臉和薄唇也在刹那間變得煞白，沒有一絲血色，瞧著十分得嚇人。
    江梨初巴掌大的小臉溢滿慌亂，她意識到了什麽，顫顫巍巍道：“是不是牽動到傷口了？我去喊褚醫生過來。”
    她剛要有所行動，手腕就被一隻大手抓了個正著，緊緊攥住不肯鬆開。
    “我沒事，你別走。”
    賀宥禮拉過她，長臂攬過她的肩膀把人拉到身邊，用指腹蹭了下她眼角的濕潤，嗓音發啞：“我比任何人都高興你能來，初初，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聽著這樣動聽的情話，江梨初心裏有些動搖，但是她還是沒忘了他這段時間是怎麽對她的，想到這兒，她眸光一暗，隨即心裏就湧出一團無名火。
    “賀宥禮！你撒謊都不打草稿是嗎？”
    江梨初掙紮了兩下，想要將手從他掌心裏抽離出來，但是賀宥禮不肯放過她，顯得她的反抗多少有些無能為力。
    就在她氣憤的時候，餘光卻瞥到了小桌板上的照片。
    全都是關於她的。
    背後的畫麵也很熟悉，有蛋糕店的，也有她家的，還有在崔彩萍的飯店的……
    動作不由得一怔，而察覺到她波動的情緒，賀宥禮也想到了什麽，隻見他倉促地把桌麵上的照片收了起來，沒了往日的從容和冷靜，反而多了兩分做賊心虛。
    江梨初攔下他的手，從中抽出兩張出來，確認了那上麵的人確定是她沒錯，多是一些她跟崔誌偉同框的照片。
    她不可思議地皺緊眉頭，最後沒忍住抬高了聲音：“你找人跟蹤我？”
    聽見這句滿含失望的話語，賀宥禮受不住地喉結翻滾，出於本能地訥訥出聲：“不是……”
    “不是？那這些是什麽？”江梨初咬了咬下唇，掌心裏的照片被她捏得變了形。
    賀宥禮喉結發緊，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但是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又從何解釋，隻因他讓人跟在她身邊的事是不可更改的事實。
    隨著他的沉默，病房裏再次陷入詭異的安靜。
    江梨初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賀宥禮向來矜貴自持，不像是會幹出這種偷偷摸摸的事的人。
    她抿唇，伸手捧起賀宥禮的臉，眸色認真地和他對視，訥訥道：“為什麽要找人跟蹤我？我希望你能如實告訴我。”
    兩人的距離被拉近，賀宥禮眸中濃墨翻滾，漸漸醞釀出一場風暴，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才開口：“宋旭升前兩天去了京市。”
    宋旭升去京市了？
    江梨初神情一滯，簡單想想，她都能猜到他此行的目的，不由地攥緊了拳頭。
    “雖然我有讓人在背後跟著他，但是怕你會有危險，才讓秦瑞鋒派人跟著你，至於這些照片……”
    賀宥禮想到秦瑞鋒把照片寄過來後跟他說的那些話，濃眉一蹙，麵色變得格外僵硬，江梨初這段時間和她大學學弟走得極近……
    都不用他說，江梨初都能猜到肯定是秦瑞鋒的傑作。
    總感覺是秦瑞鋒會幹出來的好事。
    一番交談下來，江梨初長時間沒有說話。
    此時按照慣例過來給他打點滴換藥的護士敲響了房門。
    賀宥禮一直望著她，似乎在看她的眼色。
    “讓她進來啊，總不能不換藥了。”
    隨著他說了一聲進，護士便拿著裝滿藥品的藥盤進來了。
    江梨初沒作聲，看著賀宥禮和護士用粵語流利交談，她聽不太懂，但是也聽出來了大多是聊些有關他身體狀況的話語，不過中途兩人卻同時看向了她，令她有些疑惑地挑了下眉。
    江梨初眨了眨眼睫，等護士走後，忍不住開口：“你怎麽會說粵語？”
    賀宥禮聽她主動岔開話題，聲音放軟地解釋：“我一個關係不錯的戰友就是廣市的人，以前跟他學的，以後介紹你們認識。”
    江梨初眨了眨眼睛，心裏有些觸動。
    因為他說的不是以後有機會再介紹認識，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而是篤定的語氣和態度，就仿佛他以後一定會把她介紹給他的朋友。
    想到剛才護士看她的那一眼，她好奇地追問了一句：“你剛才是不是和護士提到我了？”
    賀宥禮倒也沒藏著掖著，如實說道：“她問我你是誰，我說你是我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