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亡土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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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雜亂而沉重的腳步聲像是激昂的鼓點,一下下重重敲擊在喬脆弱的心髒上。
    要不是腦子全被步步緊逼的恐怖占據,喬非得狠狠踢一腳這個不長眼的奴隸。
    不僅不替自己擋鬼,還要自己拖著他逃命,簡直倒反天罡,到底誰是主子誰是奴才?
    漫長而令人窒息的追逐中,台階終於到了盡頭,眼前的模糊輪廓變成了開闊的頂樓。
    薄荷綠的房頂上開了幾扇落地窗,帶著冷意的月光傾斜照入,把裏麵的擺設照得纖毫畢現。
    頂樓的空間很空曠,隻有中央立著一個巨大的雕像,麵目空白的神仰躺著,以溺水的姿態。
    祂的手竭力向上伸著,雙手捧著一個直徑一點五米的碗形容器,頭卻深深下沉,陷入不存在的水麵下。
    見到這尊雕像的信徒沒有一個不感動得流出熱淚,一步一叩首跪到神像跟前,顫抖著親吻神在世間的化身。
    這就是他們的神啊,這就是他們的主啊。
    即使自己溺斃於深水,也要托舉著他們去呼吸最後一點空氣。
    即使他們的國家被魔鬼詛咒,即使這片土地變成死地,主也從來沒有拋棄過他們。
    就像現在。
    主在很高很遠的天上,俯身聽著他們虔誠的禱告。
    隻是天高路遠,人心蕪雜。
    —————
    喬感覺自己的心髒隨時會因為過高的運動負荷而停止跳動。
    在看到神像的那一刻,他的身體裏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幾乎是掄起胳膊就把一路牽著的奴隸扔進了神像捧著的石製容器中。
    ——那是神傾聽他們祈求的耳。
    身後的腳步聲被拉遠了一些,又迅速接近。
    快啊,快……
    喬心急如焚,但越是焦急越是容易出錯,他去拔佩在腰間的劍,掌心被濕黏的汗糊住,手滑了好幾次都拔不出來。
    在厲鬼的冰冷觸及到他後頸皮膚的一刻,他終於順利地拔出了佩劍,無比迅速地插進了躺在容器中的奴隸的胸膛。
    鮮血在這一刻從傷口飆射而出,卻被無形的力量擋住,沒有濺出半滴,向著石池底部緩緩匯聚。
    即將得手的厲鬼好像看見了什麽極為恐怖的東西。
    它一步步後退,離喬和神像越來越遠。
    但已經太遲了。
    當奴隸身上的最後一點生機消散,雕像空白的臉上憑空出現了一隻形狀完美的眼睛,正緩緩睜開。
    純白的瞳孔注視著那隻肮髒汙穢的骷髏,憐憫而慈悲。
    在這樣的目光下,那具骷髏逐漸變得潔白晶瑩,然後變得透明,最後完全消失。
    那隻眼睛再次闔上,石像的臉變回空無一物的狀態。
    喬狼狽地伏在地麵上,大口大口喘著氣,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連精心修理的小胡子都被汗水浸透。
    他離死亡的距離就差那麽一點,還好,公爵大人交給他的任務完成了。
    等身體恢複了點,喬連忙在神像麵前跪下,深深地低下頭感恩神的仁慈,然後才腳步虛軟地向著樓下走去。
    而池中的屍體,連帶著流出的血液,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
    “滾,都滾出去!”
    茱莉緊鎖房門,狀若瘋狂地衝著門外的兩人大喊。
    莫秋萍輕輕推了推眼鏡,冷靜開口,“小姐,你現在的精神狀態需要治療,獨自封閉在房間裏隻會讓病情更加嚴重。”
    白苳一言不發,幽魂一般無聲無息地接近,她伸出手按在常青藤紋路的鐵門上,下一秒,她的手就穿透了這扇厚實的鐵門。
    茱莉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被子裏瑟瑟發抖,帷幔嚴嚴實實地遮擋住外麵的情形,所以也就無從得知,新任女仆已經不請自來地潛進了房間裏。
    梁再冰披著隱形鬥篷,從走廊另一邊探頭探腦,“喂,你們確定這樣不會把可憐的女士嚇壞嗎?”
    莫秋萍不置可否,“休克療法也是一種方法。”
    茱莉的臥房裏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不到兩分鍾,門就從裏麵緩緩推開了,露出白苳那張蒼白空洞的臉。
    而她身後的房間裏,茱莉被膠帶封住了嘴,手腳都被捆住,此刻瞪大著橄欖綠的漂亮眼睛,驚恐地滿眼含淚,掙紮的動靜卻微弱得引不起任何人注意。
    梁再冰比茱莉還絕望。
    不是姐們,還以為你有什麽循循善誘的精妙話術,原來你就打算做一竿子買賣啊?
    之後是打算滅口掐斷劇情,還是放她走然後等著她召喚伯爵爹全城通緝啊?
    梁再冰忽然覺得,比起跟白苳敵對陣營,跟她站在同一邊好像才是更麻煩的事。
    白苳似乎等得煩了,主動開口催促道,“進來。”
    她的音色很有特色,有童聲的綿軟,語氣卻很冷,像是一杯凍成冰的草莓汽水。
    梁再冰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再拖拖拉拉絕對會被白苳甩在門外,於是非常聽勸地跟在莫秋萍身後進去了。
    沉重的鐵門再次關上,從裏麵反鎖,厚實的牆麵和柔軟的地毯隔絕了所有聲音,窗簾早被茱莉自己拉上。
    梁再冰來的路上還特意查探過,附近的房間裏沒有第五個活人存在。
    這下是真的叫破喉嚨都沒人會來救了。
    茱莉艱難地用捆住的雙腳蹭著地麵,一點點往後挪。
    白苳一閃身就彌補了這點距離,她有些粗暴地掐住茱莉的後頸,迫使她不得不待在原地。
    “安靜。”
    事實上,對殺人如同砍瓜切菜的白苳來說,這已經足夠溫柔了。
    顯然茱莉消受不了這位人形殺器的溫柔,她眼淚流得更凶了。
    莫秋萍隻是看著,兩人明擺著是一夥的。
    茱莉絕望地嗚咽著,不知道還能向誰求助。
    最後還是梁再冰摘下兜帽,想正經走走劇情。
    結果茱莉看到憑空出現了一個外邦男人之後,掙紮著更厲害了,瘋了一樣用頭去撞白苳,但還沒碰到對方,就兩眼一白昏厥過去。
    白苳默默鬆開了手,茱莉像條被拍暈的魚,軟軟地倒在地毯上。
    三人盯著昏迷的茱莉,陷入了令人尷尬的沉默。
    白苳半蹲下身,打算用暴力手段讓她清醒過來。
    梁再冰忍無可忍,擋開了她的手,“你們到底懂不懂什麽叫審訊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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