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顏很難形容自己聽到的聲音，她能確認手機對麵就是趙修明本人。
    可平常趙修明絕不會這麽說話，有種……黏糊糊的撒嬌感。
    第六感瘋狂提醒著此刻趙修明的異常，可又讓人摸不準哪裏有問題。
    總不能說趙修明忽然變得溫柔纏綿了許多。
    萬一人家趙修明同學就是心情好心理素質強大呢？
    可普通人遇到詭異卷入副本，還在太平間含情脈脈邀請同伴前來……這妥妥不對勁！
    周清顏沒有選擇，她鼻頭酸楚，又怕又懼，還十分委屈：“嗯，我，我和李助理很快就去找你。”
    “你一定要等等我們。”
    “趙修明……”
    “對不起，以前對你有偏見的事情真是對不起。”
    手機那頭是幾秒鍾的沉默，接著是一陣懶散的笑聲：“那個啊，關我什麽事。”
    “你好像很自責，得到我的原諒會讓你心裏好受點嗎？”
    “可是，現在可以不要說這種話嗎？”
    周清顏頓時不知道怎麽接，她覺得趙修明不想原諒她，本就低沉的心情更加失落。
    但她也知道自己現在說這些有些不合時宜，憋了半天：“嗯，我知道了。”
    手機那邊的趙修明似乎有點不耐煩了：“你別和我說太多，也別想太多，我們之間大概率以後不會有太多交集。”
    周清顏聽不明白，也沒辦法追問，她關掉手機後擦拭著止不住的眼淚。
    旁邊幾個驚悚玩家才不在乎周清顏的情緒，他們不知道趙修明過往的性格，察覺不出趙修明的異常，隻能聽到對話裏透露出來的內容正是他們所需要的信息。
    在場的驚悚玩家都戴著頭盔和鋼絲護臉，每人身上都佩戴聯絡器。
    不需要像恐怖遊戲玩家那樣互相找，直接一個通知下去，便能全力向同個目標前進。
    周清顏和李助理重新變得有價值，保住了性命。
    畢竟這兩人算得上是人質，用來和趙修明談判或者交流。
    太平間停屍房裏，冰冷導致呼出來的氣息變成了白霧，朦朧中，趙修明半覷著眼睛。
    他站在黑暗中，右手的異化相當嚴重。
    觸須在皮肉穿梭，入侵感染了半個肩膀。
    趙修明仿佛毫無所覺，任由自己的右手膨脹變得醜陋不堪。
    他臉頰上也爬滿觸須的紋路，正如當初保鏢和司機變成的怪物一樣，腳下也開始有類似菌類的黑色脈絡蔓延。
    趙修明饒有興趣的蹲下來，觀察著地麵上的痕跡。
    他積分已經高達十萬，可以買上幾樣淨化道具讓自己變得正常。
    可趙修明不急，他甚至有心情感受：【係統，我覺得我神智沒有受到影響。】
    【你好像也沒事。】
    係統沒什麽脾氣，頗有興趣的問道：【那你是不是挺失望？】
    【是啊。】趙修明很喜歡和係統貧嘴的樣子，實際上他隻是閑的慌：【我得表現得更加瘋狂一點才行。】
    【不然怎麽釣得到張雪雅。】
    【哈……】係統意味不明的發出怪音：【宿主哥哥又是養狗，又是釣前女友。】
    【還迷戀著紅裙子美女姐姐。】
    【可宿主哥哥還隻是個單純的男大呢～】
    趙修明有點想笑，他起身摸摸自己脖子，回頭對身邊的機車手問道：“你可以幫我把腦袋拔出來嗎？”
    “我現在能像那些醫生一樣玩放氣球的遊戲嗎？”
    覆麵機車手身體顫動，緩慢的搖了搖頭。
    機車手打出“別鬧”的手勢，並示意趙修明仔細聽。
    趙修明右邊耳朵產生異變，體質增強，他若有所思的觀察四周。
    然後聞到了若有若無的氣味，那是李助理和周清顏的信息。
    心口湧現出蓬勃的殺欲，還有饑餓感。
    仿佛在催他吞噬人類，隻有吞噬才能變強。
    趙修明喉結上下移動，硬生生按耐住自己的欲望。
    皮肉碾過地麵的聲音傳來，第一個找到這裏的不是恐怖遊戲玩家，也不是驚悚遊戲玩家。
    而是司機和保鏢變成的雙頭怪物，對方還是那副肢體橫生碎肉蠕動的模樣。
    不過雙頭怪物身上有傷，是經過道具改良的子彈造成的。
    趙修明隻是半變異，對方已經完全變異。
    按道理來說是打不過的，可趙修明綁架了多名醫生，積分還在上升。
    他身後被束縛的仆元亮並不安分，伺機而動等著鶩蚌相爭，漁翁得利。
    卻沒想到被觸須高高舉起，拋了出去。
    趙修明回頭對機車手笑道：“小乖乖，要拜托你一件事了，還有就是。”
    “千萬別救我。”
    太平間外，驚悚遊戲玩家舉著槍守在門口。
    他們釋放了可低空飛行拍攝的監視儀，偵察兵的高清屏幕可以將獨棟小房內部看得清清楚楚。
    背陰的屋子格外陰冷，再加上停屍櫃大開，足夠氣溫降低到有玻璃的地方起霧。
    走廊兩邊的房間大多都鎖著門，玻璃模糊看不清裏麵放的藥品和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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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有個沒窗戶的儲物間敞開，布滿灰塵的地麵上有很多腳印，可以看出有至少五個人曾在這裏躲藏過。
    再往深處腳印更加混亂，黑色的黴菌在牆壁上，顯得肮髒無比。
    光滑的地板上汙穢不堪，碎肉和黑紅的血汙混雜，斷掉的觸須還在蠕動。
    外麵守著的驚悚士兵對此很感興趣，尤其看到走廊裏躺著不少屍體。
    還全都是詭異醫生的屍體，那些塑料玩意支離破碎，腦袋再也飛不起來。
    被肢解的塑料詭異，由於和人高度相似，使畫麵格外引人不適。
    驚悚遊戲玩家們不在乎這些，他們隻覺得爽快。
    “這些醫生死後沒有複生，竟然被殺死了！”
    偵察兵語氣欣喜，他們的武器經過道具加持可以重傷詭異，卻遠沒有達到殺死的地步。
    飛行器湊近傷口觀察，發現詭異醫生死狀很奇怪，不是武器造成的，隻有撕裂傷。
    驚悚士兵繼續推進飛行器，屏幕中傳來打鬥聲。
    詭異嘶吼格外明顯，最裏麵的停屍間大門發出巨響，碎肢組成的怪物在其中肆虐，裏麵的冷藏櫃發出劈裏啪啦被壓扁的動靜。
    不斷被拋出來的詭異，落地後爬起來重新撲進去。
    詭異對飛行器視若無物，各個都是狂暴狀態。
    飛行器保持在不遠不近的位置，開始放大畫麵。
    壞掉的門搖搖欲墜，裏麵的景象一覽無遺，果然是詭異在互相攻擊。
    雙頭怪物和詭異醫生聯手，在對包圍圈中的東西進攻。
    好不容易在縫隙中拍攝到被襲擊的對象，驚悚玩家很意外。
    是趙修明。
    對方已經被感染變成半人半詭異的怪物，右邊手臂整個變成膨脹的青紫色，乍一看像喪屍化。
    可喪屍的手臂不會有觸須穿梭其中，還類似觸手般生長，張牙舞爪的伸長揮舞四處殺戮，
    趙修明雙眼通黑，沒有眼白。
    他臉色十分難看，泛起詭異的塑料光澤，頭發散開隨著動作劃過，露出下半張臉，若有若無的笑意很是明顯。
    趙修明看起來很糟糕，被雙頭怪物圈住會直接張嘴咬住怪物碎肉撕扯吞咽，儼然一副失去理智的樣子。
    這副樣子和人類不再沾邊，更像是某種茹毛飲血的野獸。
    飛行器轉了一圈，都沒有看到有張雪雅的身影。
    驚悚士兵確認完情況後，直接集體突進。
    他們試圖將所有npc一鍋端，畢竟看到了詭異醫生的屍體，以為白天攻擊可以滅掉詭異。
    而李助理和周清顏也被押進去，親眼看到趙修明的樣子後，兩人心中震驚無比。
    趙修明這是……死了？變成詭異了？
    驚悚遊戲玩家加入戰局，場麵更加混亂。
    李助理當機立斷帶周清顏躲進儲物間。
    周清顏有點呆：“完了，全都完了。”
    “那是……趙修明嗎？趙修明死了？”
    李助理沒多少力氣，他受傷很重。
    這時候忍不住靠在牆角，有氣無力的開口：“屋子裏，沒有那個機車手。”
    周清顏沒聽明白，害怕的問：“啊？什麽意思？”
    外走廊盡頭的停屍間根本裝不下這麽多人。
    空間瞬間擁擠起來，不過走廊和其他房間可以充當場地。
    驚悚玩家們配合得當，向後撤退，有幾名士兵也躲進儲物間，打斷了周清顏追問。
    驚悚玩家將身邊的偵查員扔到李助理旁邊，剩下三人列隊處理跟進來的詭異。
    李助理和周清顏分不出心思整理情緒，又陷入危險中。
    這次進攻動靜不小，到處搜查的恐怖遊戲玩家察覺不對，故意在樓頂卡視角觀察，他們現在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
    “驚悚玩家怎麽和詭異npc幹起來了，難道白天真能殺死詭異？”
    入侵醫院監控係統的男玩家，他個人技能是機械。
    此刻從背包裏拿出可折疊的電腦，又購買了可提供網絡的道具再次查看起來。
    “打的好激烈。”
    聯通太平間監控後，屏幕裏驚悚玩家火力猛烈，沒有限製。
    他們槍裏的子彈用不完，不過因為自己人和詭異比較集中，沒辦法使用殺傷力大的火藥類。
    終於確定殺不死詭異醫生後，他們意識到判斷失誤，再怎麽下去大事不妙。
    驚悚士兵們想要撤退，每個士兵耳麥裏響起命令，指揮嘶吼：“撤！撤！”
    可趁火藥沒辦法使用，詭異醫生終於獲得機會給驚悚玩家造成傷亡。
    於是恐怖玩家隔著監控判斷出形勢逆轉，詭異npc們會取得暫時勝利。
    “那是什麽？”
    紅裙美女玩家讓隊友拉回剛才視角。
    然後看到最盡頭的停屍房裏，由碎肉和觸須組成的雙頭怪物似乎吞噬了趙修明。
    那坨碎肉包裹住雙眼緊閉的趙修明，捆綁著他的四肢，不斷攪碎。
    趙修明身體上的觸須還在反抗，看起來虛弱無力，估計也堅持不了多久。
    齊肩短發的女隊長可惜道：“你的技能還在冷卻，不然可以試著迷惑其他npc，想不到趙修明這麽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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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的。”紅裙女玩家指尖點點屏幕：“你看。”
    碎肉中的趙修明睫毛顫動，猛的睜開眼睛。
    他好像知道有人在看自己，於是隔著屏幕虛空與玩家對視，臉上沒有痛苦隻有淡淡的平靜。
    忽然趙修明笑了，身上的觸須瘋狂生長，轉瞬間包裹住吞噬自己的怪物。
    保鏢和司機兩顆腦袋停止晃動，它們意識到危險降臨，下秒鍾瘋狂逃離。
    兩顆腦袋一左一右的向外扯，企圖脫離肉塊飛出去。
    可惜晚了，趙修明的右手迅速變回正常的模樣，輕輕一躍脫離肉塊。
    他站起來後，隻從手掌心伸出觸須來，纖細的黑色線條在末端膨脹吞噬。
    瞬間反包裹住雙頭怪物，觸須末端徹底變成布滿獠牙的不知名巨口，直接嚼碎兩顆腦袋。
    碎肉軀體沒有失去行動力，還在掙紮。
    奇怪的是趙修明沒有繼續吞噬，而是像牽著狗一樣控製了雙頭怪物留下的身體——巨大的碎肢異形。
    紅裙女玩家直接奪過電腦，她目光發亮的看向屏幕，萬分欣喜。
    “你們看到了嗎？驚悚玩家火力再足也殺不死詭異醫生，那些醫生還在吃同伴的屍體，吃了就能變強。”
    “走廊上有很多詭異醫生的屍體，是誰殺的？”
    “肯定是趙修明。”
    “趙修明能吃其他詭異，他果然很厲害。”
    紅裙美女玩家這麽高興，是因為她很確定：趙修明深深迷戀上了自己。
    四舍五入等於她掌握了殺死詭異醫生的辦法。
    趙修明越強，她越安全，恐怖遊戲的玩家就越安全。
    齊肩短發的女隊長有些猶豫：“你確定現在的趙修明還受你控製？”
    擅長機械的男隊友又從背包拿出幾根電線連接電腦，他笑道：“試試就知道了，而且不用靠近試。”
    停屍房裏趙修明在看自己的右手，他現在覺得很奇妙，心中的殺意激烈澎湃，吞噬的欲望叫囂著毀滅。
    有種身不由己的興奮和嗜血衝動，躍躍欲試的殺戮念頭不斷湧現。
    就像是饑餓狀態下看到美味的食物，快渴死時看到清澈甘甜的飲用水。
    不，應該比這更嚴重。
    他的認知在改變，哪怕腦子裏的理智還在，認知卻在變化。
    人是需要吃食物的。
    就像他吞噬詭異和人類天經地義。
    自己本就是副本裏出來的npc，為什麽要覺得自己是人呢？
    是不是人又有什麽意義？
    大家是炮灰，主角，配角，一切都沒有意義。
    隻有吞噬是真的，隻有當下的感受是真的。
    最重要的是，好玩，一切都很好玩。
    趙修明本就沒有眼白的眼睛越發邪惡，皮膚更是變得塑料感十足。
    也就是在這時候，停屍房旁邊放儀器的地方，有台沒損壞的電腦亮起。
    裏麵出現了紅裙子美女玩家的臉，她幽靈似的在閃爍的信號中笑靨如花：“趙修明。”
    這聲呼喚令趙修明側目，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仿佛好奇無比的小動物，湊近電腦彎腰：“你在裏麵幹什麽？”
    “可以出來和我玩嗎？”
    “來見我好不好？剛剛打架好痛。”
    係統陰陽怪氣的重複：【剛剛～打架～好痛痛～】
    趙修明：【……】
    紅裙美女玩家露出自信的笑容：“我現在不能見你，你那裏太危險了，可以把那些士兵都殺掉嗎？”
    “這樣我就可以去見你了，你不是想見到我嗎？”
    趙修明露出委屈的神色，哪怕他此刻是個詭異，可臉實在是好看。
    “姐姐，我打不過。”
    紅裙美女玩家沒想到對方會拒絕，已經完全感染的npc非人感太強。
    紅裙美女玩家瞬間冷漠，命令道：“那我就永遠不會見你。”
    趙修明收起委屈，思考片刻後，歪頭道：“好吧，我答應你。”
    恐怖遊戲的玩家們呼吸都有些急促，眼睜睜的看著趙修明重新跳入怪物身體，和詭異醫生一起收割驚悚玩家的生命。
    齊肩短發的女隊長眉頭緊皺：“不對，有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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