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趕著縣裏工廠下班的點兒，國營商店的顧客並不多，櫃台後麵，不少沒事兒幹櫃員都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聊天說話。
    看到進來的兩個人，小年輕，穿的還體麵漂亮，那上了歲數的售貨員不用猜就知道他們這是來置辦結婚用品的，主動搭話道：“小夥子今兒是領證還是定親的呀，前兩天庫裏剛來了不少布料還有鐵皮水壺呢，小夥子，打算給你對象買點什麽呀？”
    “哎呦，小姑娘長得靈光的嘞，皮膚也白淨，穿什麽都好看。”
    被誇了的宋詩佳朝幾位大姐友好地笑了笑，這兩年各個公家單位的工作人員態度比起前幾年好了許多，買東西的顧客也多了一些笑臉，大家身上沒了那麽多戾氣，多了很多柔和。
    程意川隻大概地掃了一眼，就帶著宋詩佳先去了布料成衣的櫃台，“大姐，麻煩您把適合我對象穿的料子和成衣拿來給我們看一看可以嗎？”
    售貨員大姐聽到這話也沒嫌煩，換作平時她指定是不樂意的，但這個點店裏本來就沒什麽人，也不忙，加上程意川宋詩佳兩個人長得也讓人歡喜，這麻煩就麻煩點吧，服務顧客本來就是她的本職工作嘛！
    賣東西這麽多年，各個售貨員對業務那是熟練地不行，看著五六塊適合宋詩佳的布料，程意川真誠地向對麵的大姐道了聲謝，“這都挺好看的，這幾塊素色的適合做裙子，這兩塊適合做襯衫和褲子，那大姐你就按照我對象的尺寸扯吧，麻煩您了。”
    宋詩佳一聽，趕忙攔住，“哎，買這麽多幹啥，買兩塊就行，這塊淺黃的做裙子，這個藍色的做襯衫褲子，大姐，您別聽他的，就扯這兩塊兒就行。”雖然這一塊塊料子都好看，也都想要，但宋詩佳還是有數的，按照她媽現在對程意川的滿意程度，買這麽多回去，她很難不被打一頓吧！
    再說了，這得要多少布票啊？這兩年也有不要票的布，但那都貴的要死，家裏多了兩個小娃娃，家裏的布那是一點兒也不夠用，她這一年也就添了一件冬衣和一件夏天的襯衫，宋詩佳再一次感歎自己運氣好，找個上門的對象還這麽舍得花錢！
    “沒事兒，咱們都買了，給你做衣服慢慢穿，我手裏的布票都是和別人換的，不用過段時間也過期了，更浪費，還有大姐麻煩您把那灰色的和深藍色的也扯兩塊，要夠兩個大人和一個八九歲小孩的，白棉布也要六尺，一起包起來。”
    宋詩佳知道這是給爸媽還有弟弟妹妹們買的，感動的同時也打定了主意，以後她和程意川絕對好好過日子，她要對程意川好！
    賣布料的大姐看著帥氣小夥財大氣粗的同時，羨慕又惋惜，好的小夥就像市場上不流通的好豬肉，從來都是被親戚朋友預定好的，壓根等不到顧客去挑選。
    看著程意川給了一遝布票和七十二塊二毛錢，不僅是宋詩佳，邊上的其他幾個售貨員也是驚呆了，接著，在大家的目光注視下，程意川帶著宋詩佳繼續買買買，兩個搪瓷盆，兩個鐵皮水壺，兩斤白糖，兩斤水果糖，兩斤花生酥糖，一斤大白兔，一斤紅糖，兩斤車輪餅，兩斤貢酥，四斤綠豆糕，兩斤雲片糕，兩斤茶饊子，看著手裏越來越多的東西，看著一張張鈔票往外出的男人，宋詩佳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麽樣的心態，微笑回應每個對她投來羨慕嫉妒目光的大姐們了。
    因為他們買的東西太多，裝了三個網兜才全部裝下，自行車把上掛兩個，宋詩佳懷裏抱一個，還好夏天天黑的晚，北河村離縣裏也近，回家不用經過那種大片大片的麥地，不然，那眼紅的劫道的肯定不會放過他們這兩隻大肥羊。
    不對，他們兩個人隻有程意川是大肥羊，她身上是一分錢也沒有，也不知道程意川那不算大的口袋裏是怎麽回事，像是裝了數不清的票據和大團結，剛剛結賬付錢的時候，除了售貨員找他的零錢，宋詩佳反正是沒看他從兜裏掏別的麵值的。
    怕天黑之前趕不回家，一路上，兩人也沒顧得上說話，程意川卯足了勁兒蹬自行車，宋詩佳一邊平衡自己一邊護著懷裏的網兜子，還沒到村口，兩個人就遇到了放學回家的一幫小孩子。
    宋鑫看到自家大姐坐在一個男的後車座兒，別提多驚訝了，這還，還真給他找了個姐夫啊！他大姐是真牛啊！不愧是北河村第二有種的女人！
    “哎，宋鑫，這是你大姐的上門女婿嘛，長得真不錯哎，就那電影，上次咱們去縣裏大廣場上看的，是不是特別像裏麵那個男明星。”
    “那是，我大姐是誰，能找歪瓜裂棗？開玩笑，那可是我宋鑫的大姐哎。”沒管周圍小夥伴複雜的眼神，得瑟完的宋鑫把身上的書包熟練地往後一甩，就朝著自行車跑過去，一邊跑還一邊特別大聲地喊著大姐，別提多得意了。
    不等宋詩佳吩咐，程意川就及時地停住了自行車，坦然地接受這個隻到他腰位置的小舅子的打量。
    宋鑫正想說些什麽，但當他看清了車把上掛著的網兜裏是什麽東西的時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隻能呆呆地看著，懷疑地揉了揉眼睛，然後，然後繼續盯著看。
    這貪吃鬼的樣子逗笑了程意川，很好，第一天他就好像掌握了如何拿捏小舅子的秘訣。
    “宋鑫，愣著幹什麽，回神了，把這兩個盆抱著，回家了。”知弟莫若姐，看著自家弟弟的模樣，宋詩佳就知道這貨在想什麽。
    接過姐姐塞過來的東西，宋鑫轉頭就跑的飛快，後麵宋詩佳讓他小心點的話壓根聽不進去，他要快速地去村口炫耀一圈，然後回家告訴爸媽，姐姐出息了，拐了個帥姐夫回來，還有這麽多嫁妝，這要工業票的東西肯定不是他姐買的，他家是沒錢嗎？不，家裏是沒那麽多票，不然自行車早就往家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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