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殿如今的格局已經大不相同了。
    曾經隱隱以阿道夫為首的勢力，在受洗日當天的事件發生之後，一下子又被打亂重洗了。
    剩下的三位主教裏，尤金和維爾裏希資曆尚淺，但是唯一一個在位時間能和阿道夫相比的道爾頓，在聽說了這件事後，竟然連臉都懶得來聖殿漏一下，隻是口頭表揚了一下維爾裏希的英勇。
    聖殿的主教與異教徒有牽連，這是何等醜聞，導致聖殿一時半會都找不到一個能接替阿道夫位置的大魔法師來。
    主教的實權一下子被削弱了很多，以往被壓了一頭的聖騎士團揚眉吐氣起來，兩方逐漸演化成了分庭抗禮的局麵。
    其實隻有聖殿幾個高層才知道，現在的局麵其實是三方在相互掣肘。
    維爾裏希和雪萊不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據說這兩人在聖學院的時候就三天兩頭會打架，也不知道一個魔法師和一個戰士是怎麽結上的梁子。
    聖殿目前管事的兩位大主教更是表麵和睦，實則水火不容，是在殿裏偶然碰上了都要繞道的程度。
    實際上是尤金單方麵對維爾裏希有敵意。
    作為阿道夫的得意門生，他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上當然離不開阿道夫的助力。
    尤金也知道他的老師背地裏在研究些什麽東西。
    阿道夫效忠的那位大人想推翻現有的製度，建立一個“新世界”。
    維爾裏希是被阿道夫一手提拔上來的，最初那小子隻是個在組織裏打打下手賺外快的小嘍囉罷了，是阿道夫發現了他驚人的魔法天賦，把他調到了研究部裏。
    然後那家夥竟然真的從那堆不知真假的手劄裏研究出來了些什麽，一躍成為了阿道夫的心腹。
    阿道夫還讓底下的人抓了一些平民來做實驗，雖然不知道效果如何，但是具體數據隻有維爾裏希知道。
    維爾裏希會定期向阿道夫上報實驗成果，尤金隻知道他們的實驗已經進度過半了。
    尤金也嚐試去研究過那些鬼畫符一樣的手劄，但是並不能看懂什麽。
    他那時候才隱隱約約地意識到，好像自己跟那些“天才”之間，真的隔著天塹一樣的差距。
    阿道夫曾經說維爾裏希就像一條聽話好用的狗，甚至還舉薦他接替了克拉倫斯的位置，當上了聖殿的主教。
    但是太聰明的狗，是會反噬主人的。
    阿道夫覺得是之前的實驗獻祭的人不夠多，幹脆直接在受洗日當天啟動了還是半成品的魔法陣。
    其實就算沒能成功召喚那個“至高神”，阿道夫想關閉陣法也是易如反掌的，畢竟魔法陣的啟動權在他手裏。
    不過那種場合下，肯定得做足了戲的。
    但是維爾裏希竟然直接出手了。
    誰都沒反應過來。
    他的老師直接被那一擊轟沒了半個身子——維爾裏希下的是死手。
    尤金趴在堆積如山的案卷上，長長歎了口氣。
    向來喜歡偷懶的他不得不管事了，不然聖殿就要成為維爾裏希的一言堂了。
    他總感覺自己多了一段記憶似的，自己好像出手擋下了那一擊，盡管沒擋住，但是給老師爭取到了一點反應的時間。
    難道是最近的精神太差了？
    維爾裏希將桌上散落的紙張隨手一攏，後仰靠坐在椅背裏。
    他麵上是掩蓋不住的疲態。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他隨手端起桌上的一杯涼了的濃茶，走到窗邊，眺望著遠處晦暗不清的天際線。
    玻璃上映出他琥珀色的雙眸，他的左眼上架著一枚單片鏡。
    書桌上攤開著一本筆記本，上麵是工整的字跡。
    [9.24 晴
    還是失敗了。
    明明構造和能源都沒有問題，為什麽沒法複刻？
    我該怎麽才能讓他留下來……]
    如果南榮能看到這本筆記的話，就會驚訝於維爾裏希記錄筆記的格式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樣。
    維爾裏希將那枚銀幣吊墜從領口翻了出來，舉到自己麵前出神地望了一會。
    係統的消息提示音叮咚地響了一聲。
    他隻有一個好友，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會發來消息。
    【南榮：伯納城那些孩子我已經聯係冒險家協會的人去登記了，多謝你啦】
    【南榮：對了，具體怎麽回事能跟我說說嗎？】
    維爾裏希回到座位上，把他的筆記本翻到前幾頁，是他記錄的文字對照表。
    一列是納奇亞的通用文字，另一列對照的是一些方方正正的文字。
    維爾裏希用的甚至還是手寫輸入，因此回複比較慢。
    【維裏：我想見你】
    【南榮：啊？】
    【南榮：好吧，你在聖殿嗎，我現在過來】
    傳送點真是一項偉大的發明。
    從維爾裏希發出“我想見你”，南榮從遠在千裏之外的伯納城到他麵前都用不了五分鍾。
    那五分鍾裏起碼有四分半是在聖殿交錯複雜的連廊裏繞路。
    南榮剛敲開他的辦公室門，就被抱了個滿懷。
    熟悉的星辰花的氣息兜頭蓋臉地將他包裹住了，維爾裏希抱得很用力，像是要把他嵌進自己的身體裏一樣。
    同是魔法師，維爾裏希力氣怎麽這麽大？
    維爾裏希比他高出好多，他的鼻尖撞在對方的肩膀上，南榮被勒得幾乎無法呼吸了，他一吸氣就感覺自己沉在星辰花泡的大海裏，幾乎要被溺斃。
    維爾裏希低垂著頭，半晌，迷戀般地將下巴擱在他的頸窩裏。
    “老師，我好想你。”
    他聲音低低的，沒戴麵具，講話沒有那些華麗的腔調了，臉上戴著單片鏡，是南榮很熟的“維裏”的打扮。
    但是南榮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上一個這麽抱著他說“我好想你”的已經不想跟他當好兄弟了。
    南榮幹笑一聲，用力拍了拍對方的後背：“我也想你！兄弟！”
    他的咬字在“兄弟”兩個字上加重了一些。
    兄弟果然很有分寸，放開了他。
    維爾裏希跟他拉開了距離，伸手摘下了戴在左眼上的單片鏡。
    南榮鬆了口氣，很隨意地開口：“你穿越過來多久——唔？”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平時喜歡懶散垂著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因為維爾裏希吻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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