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雪萊卻遲遲沒有動作。
    就在南榮思考著要不要再給他來一拳的時候，他感到周身的魔法元素又恢複了流動。
    雪萊撤去了壓製魔力的魔法陣？
    南榮果斷地施展了風刃術，直接掀飛了伏在他身上的雪萊。
    雪萊被重重地貫在房間的地麵上，半晌才起了身，單膝觸地，佝僂著脊背低垂著腦袋，啞聲道：“對不——”
    “我不想重複第二遍。”
    南榮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雪萊急促地呼吸了兩下，抬起頭來看南榮。
    後者臉上是他從未見過的冰冷神情。
    哪怕當年最落魄的時候，雪萊也沒在他臉上見過這樣冷的表情。
    雪萊的心髒也跟著如墜冰窟。
    他魂不守舍地起了身，搖搖晃晃地出了房間。
    他的後腳跟剛剛踏出門檻，房門就在漂浮術的作用下砰一聲在他身後合上了。
    雪萊杵在門口，垂著眼睛，失魂落魄的。
    他感覺自己的腿像是有千斤重，以至於自己完全挪動不了一步。
    這時候房門突然哢嚓一聲打開了。
    雪萊喜出望外地回過身：“南——”
    一把鑲著紅寶石的華麗佩劍和一把銅製的長柄鑰匙摔進了他懷裏。
    砰。
    房門又在他眼前重重地合上了。
    雪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聖殿的。
    他穿過幽暗的廊道，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靜室的門口。
    月光從靜室的花窗裏透射在神龕之上，曙光女神捧著聖瓶，靜靜地俯瞰著沉默的騎士長，花窗的碎玻璃將祂的臉分割得支離破碎的。
    雪萊出神地看了一會，然後走進了靜室裏，在那方小小的軟墊上跪了下來。
    他低聲道：“我懺悔……”
    “……我不該強迫於他，無論如何，我都不應該做出違背他意願的舉動，我違背了我的騎士守則……我有罪。”
    他微微仰起頭，望向祂悲憫的麵龐，腦子裏卻滿是南榮最後冰冷至極的語氣。
    他絕望地喃喃自語：“我該怎麽辦……”
    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
    “哦？你犯了什麽罪？”
    “我因私欲——”
    雪萊的話音戛然而止。
    他震驚地回頭，看見靜室的門框上倚著一個修長的黑影。
    大主教抱著胳膊，看不清表情，但是臉上架著的單片鏡反射出冷酷的光線來。
    “請繼續說，閣下。”
    維爾裏希皮笑肉不笑地開口。
    雪萊騰一下起了身，腰間的長劍都出鞘了半寸，卻見對麵的維爾裏希主動退讓了半步。
    “嘖，路過而已。”
    維爾裏希一副懶得理會他的口氣，揚長而去。
    雪萊這才注意到對方的打扮。
    對方穿著一件素色的毛衣和淺咖色的外套，是個十分休閑又便捷的裝扮。
    但是常年需要穿聖殿禮裝的大主教為什麽要打扮成這樣？
    他大半夜不睡覺準備外出去哪裏？
    剛剛從對方的目的地回來的雪萊隻花了半秒就猜出了答案。
    他趕緊追上去幾步想攔住他，但在維爾裏希身形消失的那個拐角之後，卻沒有看到半個人影。
    奇怪，人呢？
    南榮靠在床頭，先前醞釀出來的那點困意已經飛得一幹二淨。
    他一手按在自己的臉上，滿腦子都是雪萊最後伏在他腿間，下巴枕在床墊上，抬起眼來看著自己的那個表情。
    他始終想不通雪萊那時候在想什麽。
    但是雪萊的眼神就像要碎了一樣，在昏暗的光線下，那雙向來溫煦的綠眸也像是染上了一層絕望的陰翳。
    當時南榮大腦一片空白，但是無論自己拉扯著對方頭發的雙手再如何推拒，雪萊的腦袋還是義無反顧地向自己靠近。
    於是他隻能出手打了雪萊一拳。
    就如同雪萊不想傷害自己一樣，他也不想傷害雪萊。
    而且他實在想不到在那種姿態下，雪萊的動作還能用什麽別的理由來解釋。
    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樣……
    南榮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強迫自己不去想剛才的事情，轉而思考起了現在的劇情線。
    他隨手將係統地圖點開，納奇亞的地圖倏忽在他麵前展開。
    他隻開了一盞床頭燈，因此房間裏很暗，淺藍色的係統界麵像是像是一道長長的光帶，映照在他的眼前。
    納奇亞大陸是一塊完整的陸地，沒有破碎的群島，四周是翻騰著的無妄海。大陸左邊寬、右邊窄，像一支狹長的海螺。
    納奇亞的西麵是密集的城市群，和已經亮起的、他開了一半的傳送點。
    而東麵卻荒蕪一片，沒有一座傳送點圖標。隻在那片暗紅色的土地上標注了個地名——死亡紅海。
    一個遊戲會在地圖上設置一片這麽大的空地嗎？
    他的指尖從光幕上輕輕地點過，地圖像水麵一樣漾起一圈圈細細的漣漪。
    九十座傳送點。
    ……傳送點，錨點，罪業之鍾。
    現在基本上可以確定的是，死亡紅海之上，曾經確實存在過一座城市。
    那座城市的消亡，導致了以其墜落點為中心，輻射出去的上千裏都化為了荒蕪之地。
    也包括那座靠海的世外桃源，永無鄉。
    他垂著眼眸，盯著那塊空地。
    如果說，那座浮空城裏……剛好有十個傳送點呢？
    南榮的指尖顫了一下。
    南榮心想，他可能要再進一趟死亡紅海了。
    但是這些“錨點”全部被點亮之後，會發生什麽呢？
    他的直覺告訴他，維爾裏希還有什麽瞞著他。
    並且那件事非常重要。
    但是他現在毫無頭緒，甚至一停下思考，腦子裏就會出現一頭頂著哭哭蛋花眼的大金毛，和一隻油光水亮的紅毛狐狸，在他眼前開始掐架，打得雞飛狗跳揚塵漫天。
    南榮扶著臉長長歎了口氣，這時候他的房間門被篤篤敲響。
    這麽晚了，還有誰會來找自己？
    南榮從床上滑溜下來，趿拉著拖鞋去開了門。
    房門一打開，紅毛狐狸本人正笑眯眯地立在他門口。
    維爾裏希見到他，彎起了琥珀色的眼睛。
    “晚上好，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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