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次他無法說服自己這個“南榮”是重名了。
    因為檔案上是需要貼一寸照片的。
    照片上的臉和遊戲裏的南榮大差不差，隻是頭發沒有那麽長了。青年頂著一腦袋蓬蓬的羊毛卷，嘴角僵硬地向上撇著，笑得和人機一樣。
    沒有感情，全是打工人的疲憊。
    江頌的手都有點抖，他順著這頁紙往下看。
    這是張手寫填的表格，隻敷衍又潦草地填了姓名、出生年月、學曆和電話號碼，底下大段的工作經曆和自我介紹都是空著的。
    按照表上南榮填寫的出生日期來看，他現在應該已經快三十歲了吧。
    不對，不對。
    ……當年的那場“事故”，究竟是什麽？
    南榮還能好端端地跟他一起玩遊戲，是不是說明那場事故對他其實並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傷？
    難怪南榮剛見麵的時候就稱自己是內部號呢，原來對方是這個遊戲的設計師啊。
    江頌一瞬間心念百轉，腦子卻不受控製地開始想到那個最離譜的可能性。
    設計師對遊戲的熟稔程度……應該是那樣的嗎？
    好像對方真的在那片大陸上，切切實實地生活了很多年一樣。
    江頌隻是猶豫了一小會，就拿起手機順著上麵寫的那個號碼撥打了過去。
    “嘟——嘟——”
    他的心跳也跟著撥號音一同拉長了。
    “……您撥打的用戶已停機……”
    江頌眨了眨眼，感覺自己的腦子像一團被攪亂的漿糊。
    他將這頁紙放在一邊，開始在這個紙箱裏翻找其他的線索，試圖在其間找到那人還安然無恙的佐證。
    箱子裏堆放的全是潦草的畫稿，大到奇形怪狀的世界地圖，小到一株株花草。
    每一張底下都標注了創作的日期，還有一個潦草的“南”的簽名。
    這些日期也是零散的，從九年前，一直持續到五年前。
    箱子裏裝的大部分都是簽著“南”的畫稿，日期最近的那一張手繪地圖已經很接近現在的納奇亞大陸地圖了，但是圖上畫的不止有一塊陸地，周邊還有一些小的群島和海礁。
    納奇亞的城市格局也不像現在這樣集中在西部，而是均勻地平鋪在大陸上。聖洛亞依舊是主城，比現在遊戲裏的位置更靠近大陸中央。
    地圖的右側多了一座城市，叫約赫城。
    約赫城邊上有一個被圈起來的小村莊，標注著“新手村”。
    能明顯看出，創作者對他的作品有著絕佳的耐心與熱情，會精心設計這片大陸上的每一種花花草草，甚至賦予了那些草木全新的名字。
    江頌翻看著這些畫稿，將它們一一與自己印象裏的物品對應上了。
    星辰花、無邊木、月光石……
    他翻過一頁，忽然看到一個眼熟的，長得像蜥蜴一樣的生物。
    這是……雲螭？
    設計圖畫出了龍的三個狀態，一個是幼年時期，身長僅僅十多公分，但是已經擁有了不俗的魔力，天生就能自如地使用冰元素。
    中間是龍形態，和他記憶變成龍的雲螭大差不差，體態優美，擁有遮天蔽日的翅膀，拍打一下翅膀，就能瞬間衝出去百裏。
    最後一個是擬人態，隻畫了一半，臉部看起來比雲螭更女性化。
    這份畫稿的右下角打了個叉，邊上寫著兩個字：廢稿。
    江頌翻過了這一頁，心想，也對，最後成品做出來應該就是雲螭那樣的吧。
    光是開著的那半箱畫稿，他就翻看了足足一上午。
    臨近午飯點，他舅舅給他打了個電話。
    江頌接了起來，聽到電話那頭傳來舅舅的聲音：“小江，要不要跟舅舅一起出去吃飯？”
    “不用了，我跟同事們去食堂吃就行。”
    “哦哦，也行，實習還順利嗎？跟同事們相處得怎麽樣呀？”
    ……
    例行噓寒問暖之後，江頌還是問出了那個困擾了他一上午的問題。
    “舅舅，您知道咱這個遊戲項目最開始的那個團隊的事嗎？”
    “啊，那個啊，我倒是聽說過一點……好像這個項目原來是一個大學生團隊創業的時候做的？其實已經做的挺完善的了，都能直接上實機演示了，不過他們帶隊的那個小夥子出事了吧，這才轉賣給我們公司的。”
    江頌的呼吸放輕了。
    他感覺自己的聲線都有點顫抖了：“是出了什麽事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當時對接這個項目的應該是老楊吧，回頭我幫你問問他啊!”
    江頌垂下眼皮：“好的，謝謝舅舅。”
    那頭還在絮絮叨叨：“哎行，小江真的不來吃飯嗎？舅舅這邊有個小姑娘條件蠻好的，要不要見一見……”
    江頌放下了手機，通話界麵還亮著，聲音已經遠離了他的耳邊。
    他的視線落在手裏捏著的那張員工檔案上，久久不能回神。
    晚上江頌再上線的時候，那位大祭司已經被南榮收拾得很服帖了。
    遊戲內的時間比現實快將近四倍，江頌隻是睡了一覺並且上了一天班，並不知道可憐的西蒙已經挨了三天兩夜的毒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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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遊戲裏時間和現實不同步是很正常的，畢竟大家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玩遊戲。有些任務隻能在遊戲裏的某個固定時間段觸發，如果老老實實按照現實時間過的話，不知道官方得被噴成什麽樣。
    江頌上線的時候南榮已經在線了，正在房間裏翻看著一本魔法卷軸，見進門的是他，隨意地衝他打了個招呼。
    江頌罕見的有點心不在焉，沒像以往那樣衝自己buingbuing地散發閃光了，以至於南榮都有點不習慣了。
    南榮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對方，並沒有看出太大的問題，好在他一向不懂就問：“怎麽了，今天很累嗎？”
    江頌搖頭：“……隻是突然覺得心情很沉重。”
    南榮：？
    不理解，但可能是青春期吧，尊重一下。
    南榮繼續翻看著手裏的魔法卷軸，每看幾行，他就會隨手在草稿紙上謄抄幾個公式，然後再在邊上寫一小行標注。
    江頌隨便掃了一眼，雖然那些花裏胡哨的字體他看不懂，但是這個記草稿的方式，和他今天翻看了一天的設計圖簡直如出一轍。
    他假裝路過圍觀，實際上正在偷偷地觀察南榮。
    從對方烏黑濃密的頭發，到白皙光滑的臉蛋，怎麽看都是青春靚麗的模樣。
    他震驚地想：南榮真的有三十歲了嗎？可是怎麽看都像個男大學生啊，保養的這麽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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