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法師竟然也難得的會有束手無策的時候。
    南榮在包裏翻著通用的解毒劑，腦子裏飛快地過著藥材的種類。
    吐真劑裏用到了一味不怎麽常見的“木依花”，是用來中和彌彌粉的藥效的，也正是這味藥，成為了南榮束手無策的源頭。
    因為這玩意和羅孚粉的藥性相衝，而羅孚粉又是常見的解毒藥劑裏的必備品。
    起碼南榮帶的這一兜子藥裏，沒有不加羅孚粉的解毒劑。
    不過那張魔法卷軸裏寫的，說吐真劑的藥效隻有半小時左右。
    南榮歎了口氣，心想：那沒辦法了，捱一下吧，雪萊。
    雪萊中了這種幻覺藥劑，反而還挺安靜的，隻是仰著腦袋一動不動的盯著南榮。南榮往左走兩步，他的腦袋就跟著往左邊轉，南榮往右，他就跟著往右。
    像個向日葵似的。南榮在心裏評價，然後沒忍住笑了一下。
    他歎了口氣，感覺什麽脾氣都沒有了。
    南榮抱著胳膊，有點頭疼的看向盤坐在沙發上的騎士長。
    他不得不承認，雪萊對他來說，的確是不一樣的。
    如果硬要說這片大陸有什麽他在意的人的話，那就是這位小竹馬了。
    在意到，覺得自己前路未知的時候，會想來見他一麵。哪怕不知道見了麵之後能做什麽，但還是來了。
    十年，如果沒有再相見，關於雪萊的回憶，大概也會被時間衝淡，然後將那個記憶裏明媚的少年變成和自己擦肩而過的芸芸眾生之一。
    但是雪萊當年的的確確，像一束光一樣，把即將墜入深淵的自己拉回了正途。
    黑巫師遭人詬病，不止是因為他們喜歡亂做實驗。
    有些瘋子真的會為了得到什麽而無所不用其極，殺人越寶在黑市裏簡直是家常便飯，任何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勾當，都切切實實地在南榮的眼前發生過。
    在那些律法的光輝普照不到的地方，黑暗野蠻生長的角落裏，南榮怎麽能打包票說自己一定能出淤泥而不染。
    好在雪萊像一根堅定又溫暖的錨點，釘住了他那時搖搖欲墜的信念。
    南榮自學魔法之餘，還會陪同對方一起出任務。看那人攙扶老奶奶過馬路被碰瓷，一邊道歉一邊賠錢，在下次碰到時卻還是會伸出援手。
    雪萊會借口做不完作業，將教輔資料帶到校外來，請求南榮幫他一起趕作業，甚至還得付給南榮一筆報酬，作為耽誤了他做委托任務的補償。
    雪萊真是個……
    南榮歎了口氣，隨手替他捋順了蓬亂的金發，自言自語道：“你到底在想什麽呢。”
    沒想到吐真劑的效果是有問必答。
    雪萊癡癡地看著他，將腦袋往上送了送，方便南榮將手掌按在他的金發間。
    他像隻被摸頭的乖巧大狗，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然後回答道：“南南，我喜歡你。”
    南榮的手停頓了一下。
    他垂下眼皮，不知道在想什麽，半晌才輕聲“嗯”了一聲。
    沒想到雪萊好像來勁了，一把撈住他的手，用兩隻熾熱的手交握著他的手掌，就這麽仰頭看他，然後又來了一句：“我喜歡你。”
    南榮感覺那份熱度就這麽順著自己的手心一路傳了上來，好像一句咒語，讓自己的血液也隨之滾燙了起來。
    他張嘴喘了口氣，覺得屋裏濃重的酒氣讓自己的頭腦也有些不清醒了。
    笨拙的直球讓南榮再次束手無策起來。
    於是他第一次說出了那個壓抑在他心裏十五年的真相：“……可是雪萊，我可能不屬於這裏。”
    然而雪萊像固執又可憐的笨蛋小狗，隻會一遍一遍地重複著：“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小狗真誠而熾烈的愛意讓他惶恐，南榮幾乎想再次落荒而逃，但他的手心被雪萊緊緊攥著。
    南榮：“能先鬆手嗎？”
    雪萊的嘴角向下撇了一點，明顯不太高興。
    “憑什麽？”
    “……你捏疼我了。”
    雪萊這才慌亂地鬆開他的手，仔細查看南榮手背上被他攥出的紅白相間的痕跡，南榮感覺對方都要急得哭出來了。
    南榮自知自己有點氣血不足，看起來可能比實際嚴重一些，於是安慰對方：“沒事的。”
    雪萊卻一個翻身下了沙發，單膝跪在他的麵前。一手還托著南榮的手，另一手握拳置於胸口，是一個標準的騎士宣誓禮。
    ？他不是喝醉了嗎。
    雪萊低聲道：“我以我的靈魂和劍起誓，我將恪守騎士的誓言，對吾之所愛至死不渝。”
    雪萊說完，就傾身過去，慢慢俯首，吻上了南榮的手。
    其實正常來說能擁有騎士的基本都是大貴族，這個禮節親吻的是對方手指上佩戴的權戒。
    但是南榮手上空空如也，於是這個熾熱的吻，就落在了他屈起的潔白指節上。
    就著這個姿勢，雪萊親著他的指節，抬起眼來看他。
    那雙翡翠綠的漂亮眸子，已經恢複了昔日的光彩，自下而上的，溫和地仰望他。
    南榮跟他對視了一會，翹起了唇角。
    一把擱在遠處的，鑲著紅寶石的華麗佩劍在漂浮術的作用下飛到了他的手邊。
    南榮抬起空餘的那隻手，拔出了這把意義非凡的劍，然後將劍身，敲在了單膝下跪的騎士的肩膀上。
    雪萊明顯有些愕然。
    他想過南榮會拒絕的一百種方式，卻沒想過南榮會這麽配合地完成這場宣誓。
    南榮卻一把握住了他托著自己手心的那隻手，將他從地麵上拉了起來。
    劍被鋥一聲收回了劍鞘。
    站起來的雪萊要比南榮高上不少，於是南榮的視線從俯視轉為了仰視。
    但南榮聲線平和地開口：“我不知道你誤解了什麽，雪萊，我沒有生氣，我也不會對你真的生氣。”
    他垂了一下眼皮，繼續說道：“恕我現在沒有辦法回應你的感情，我……有未竟的使命。”
    雪萊呆愣愣地問他：“那要什麽時候才能……”
    南榮笑起來，抬手搓了搓對方僵硬的臉頰，語氣輕快地說道：
    “等我去驗證完我的猜想，再給你回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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