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螭的前輩們並沒有給他留下在空中懸停的方法，於是他載著南榮又在空中打了個盤旋。
    南榮捏著魔杖，從高空望向城牆之上的沃德和“梅林”。
    沃德顯然也被剛剛的那場爆炸波及到了，此刻正在驚疑未定地打量著空中的這位不速之客。
    沃德先前沒正兒八經地見過南榮，隻是聽說過後者的名字。
    畢竟南榮和雪萊一向關係匪淺。
    當年聽說雪萊把授劍給了一個流民出身的黑巫師，差點讓他笑掉大牙。
    沒想到索耶竟然還任由雪萊這麽隨心所欲了，導致他一直都對這個黑巫師充滿了好奇。
    不過後邊的將近十年裏，這個叫南榮的小子都沒什麽消息了。
    沃德還以為他早就揣著雪萊的授劍不知道死在哪條下水溝了，沒想到前段時間這人又帶著好幾版腥風血雨的傳聞殺回了主城。
    也不清楚這小子怎麽又勾搭上了維爾裏希，期間也沒放棄雪萊，竟然同時跟兩個男人拉拉扯扯曖昧不清。
    以至於沃德一直以為對方是什麽不要臉的花瓶，直到今天一見，才發現對方有著出乎意料的魔法實力。
    沃德也是魔法師，自然知道能硬撼下梅林一擊的魔法實力是有多恐怖。
    他皺起眉，也掏出了他自己的魔杖。
    沃德從三天前開始進攻王都，就一直是負責指揮，除了將老國王和二皇女的屍體釘在王宮門口，他幾乎沒有再親自動過手。
    到了大魔法師的級別，使用大部分魔法都已經不需要用魔杖來輔助了，所以沃德也沒怎麽拿出來過他的魔杖。
    他是個極度自負的人，能讓他有這種表現，說明他也忌憚起了對方的力量。
    “梅林，試探一下對麵的實力。”
    如果對方隻是一個能僥幸接下梅林一擊的黑巫師，他並不會當回事。
    畢竟梅林的魔法都是五百年前的版本，黑巫師研究魔法的時候向來天馬行空又特立獨行，難說是不是剛好卡上了一個和梅林的魔力相悖的點，抵消了梅林的攻擊。
    但是和南榮一起的可是龍啊。
    這樣的傳說生物，讓沃德也有點投鼠忌器了。
    他身邊的“梅林”再強，也隻是一個傀儡，他連那些手劄裏的基本原理都一知半解，要不是和阿道夫手下那個維爾裏希維持了合作，他可能現在都還在南部發展勢力。
    然而梅林捏著魔杖仰著頭，魔法攻擊卻遲遲沒有施放出來。
    沃德皺起眉：“你在幹嘛！”
    梅林的嘴唇翕動了一下，吐出一串低聲而快速的呢喃：“……阿拉貝拉？”
    場上很混亂，時不時會從不遠處傳來金鐵交擊的聲音和磚石崩鐵的巨響，所以梅林這一句低喚像風一樣很輕地消散在了空氣裏，沃德並沒有聽清。
    這樣的停頓在戰場上幾乎是致命的。
    魔法師們發動陣法安撫下狂暴的元素流，五顏六色的法光像煙花一樣朝著這邊飛了過來，同時在這些閃亮的魔法攻擊的掩護下，聖騎士們正在飛速地逼近著。
    沃德一揚魔杖，用元素護盾吃力地擋下了這一擊。
    他罵了一句，搡了把發呆的梅林，後者這才跟靈魂歸位似的，抬起手，將臨到麵前的攻擊全部擋了回去。
    然而此時已經有一把銀亮的長劍從他麵前炸開的元素光團中探了出來，劍身上流轉著深綠色的符文，還有從光霧之後抬起的一雙同樣狠戾的綠色眼眸。
    與此同時，被雲螭帶著在戰場上空盤旋的南榮也在硝煙和法光中精準地鎖定住了沃德和梅林的身影。
    他抬起魔杖，陣紋在火焰寶石的杖尖一轉，魔力凝聚成一個小點，驟然坍縮，揚起衝天的暗色火焰，衝著底下的戰場而去。
    轟。
    長劍刺向了沃德。
    魔法攻擊打向了梅林。
    然而等到刺目的法光消散之後，原地卻沒有留下一個身影。
    還是跑了嗎？
    雪萊回過頭，望向沃德最後越過他的身影看去的那個方向。
    那是伯納城的一座曆史悠久的高塔。
    高塔頂上立著一個握著金色長弓的身影。
    夜晚的伯納城月明星稀。
    剛做完戰後清點，騎士長拖著疲憊的腳步在聖殿的長廊上曳進著。
    從王都淪陷那天起，他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盡管連軸轉的戰事讓他筋疲力盡，然而一閉眼，就會看到淌成小溪流一樣的血從王宮前的長階上流到他的腳邊的情景。
    他回到自己的臨時居所，看到了靠在牆邊的南榮。
    此時已經是深夜了，南榮不知道等了他多久了，抱著胳膊肘低著頭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看著這一幕，雪萊有種做夢一樣的感覺。
    多天來被他強行壓下去的所有負麵情緒，在此刻決堤一樣翻湧了上來。
    南榮聽到腳步，抬了一下頭：“雪萊。”
    然後雪萊就快步走上來抱住了他。
    “誒誒誒別這樣等會被別人看見了……”
    南榮推拒的手頓了一下，話音也被他掐滅在了喉嚨口。
    因為雪萊在發抖。
    雪萊呼吸顫抖地抱著他，像抓住了什麽救命的稻草一樣，將臉埋在了他的頸窩間。
    南榮今天束了頭發，於是雪萊的麵頰就能不受阻礙地貼在他的頸側。
    南榮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沾濕了自己的肩頸。
    雪萊抱著他，靠在他身上嗅著他的味道，想將懷裏的人用力地嵌進自己的身體裏，又害怕太用力會傷到對方。
    於是他隻能像曾經的每一次一樣，珍重又小心翼翼地擁著對方。
    他的嗓音又低又啞，像個迷了路的孩子一樣問他：“南南，我該怎麽辦……”
    南榮的手掌撫上雪萊的脊背，欲言又止。
    怎麽辦？
    他也不知道。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好像就是自己。
    但是他該怎麽說出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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