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懷鹿狼狽地在水裏撲騰，她猛地從水裏掙紮出來，扶住泳池的邊緣不停咳嗽。
    掉進水裏是什麽滋味，聽見耳朵咕嚕嚕地冒泡是什麽滋味，水一次次嗆進鼻子裏是什麽感覺，恐怕沒有誰比江懷鹿更清楚了。
    她很害怕溺水，害怕受傷，害怕死亡，而進入水中、無法呼吸的那一刻她感覺自己無限接近死亡，因此，即便已經學了幾天遊泳，她依舊沒有任何氣色。
    她實在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這麽笨，這麽膽小，連遊泳都不敢，明明隻要按照老師說的，就不會嗆水，可是她總是很慌，很怕，就沒了神。
    她到底在怕什麽啊？江懷鹿沒搞懂。
    一聲輕笑，一隻白色的運動鞋停在她的臉旁。
    江懷鹿下意識微微抬頭，看見江淮寧逆光站著，整個側臉都好看得發光。
    江懷鹿聽見她問：“你怎麽學了這麽多天，還沒有學會遊泳啊？”
    她是在嘲笑我嗎？
    江懷鹿覺得羞恥，感覺自己在江淮寧麵前丟臉了：“我很快就學會了。”
    “還嘴硬。”江淮寧身子一轉，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了一個墨鏡，直接往臉上一戴，躺在了旁邊的躺椅上，一副懶洋洋、看好戲的樣子，“來，學吧，我就在這裏看著你學。”
    江懷鹿頓時又羞又氣：“我隻是一時沒有掌握技巧，我真的很快就學會了。”
    “嗯，行，那我看看。”
    江懷鹿：“……”生氣又不知道說什麽。
    她鬱悶地看了看江淮寧，十分不想在江淮寧麵前丟臉，但是又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不學，江淮寧肯定更要嘲笑她的。
    江懷鹿深吸了一口氣，按照老師教的，鬆開扶著泳池的手，開始擺姿勢。
    可遊泳，真的好難，她心中總是很恐懼，哪怕努力安慰自己也無濟於事。
    還沒堅持幾秒，她就又溺水了，下意識去摸岸邊，在即將觸摸到岸邊的時候，一隻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微微用力，直接把她朝著泳池深處推去。
    江懷鹿錯愕地看著帶著墨鏡的江淮寧，眼睛微微瞪大，腦海閃過什麽念頭，但是她很快就沒有心思想了。
    她很害怕，很慌。
    因為江家的泳池真的很深，是可以淹死人的深度。
    失去了近在咫尺的稻草，江懷鹿的大腦一片空白，她拚命地滑動著身體，想要獲得安全的海岸，可是……遊泳真的好難，她的手腳也好不協調。
    她距離岸邊……好遠。
    水順著口腔湧入她的喉嚨，順著喉管進入她的胃。
    江懷鹿感覺自己要死了。
    她會死嗎？江淮寧會這樣讓她溺水死掉嗎？會有人發現自己溺水了，然後來救她嗎？還是不會有？
    “放輕鬆，不要緊張，控製好呼吸，老師怎麽教你的，你應該都記得吧。”
    江淮寧的聲音很低，在水花的聲音中，卻顯得那樣清晰。
    生死關頭，江懷鹿回憶起了老師說的話，又好像江淮寧也在她耳邊說。
    “身體須平，俯臥成流線，兩臂交叉前行……”
    不知不覺間，她終於做出了老師教學的標準動作。
    江懷鹿感覺到自己能遊了，立馬回到岸邊，她大口大口喘氣和咳嗽，渾身害怕得發抖，整個人都籠罩在溺水而死的陰影裏。
    她看著依舊悠閑地躺在那裏的江淮寧，心中特別委屈，眼淚和鼻涕一起掉了下來，大聲說：“我以為我要死了。”
    嗚嗚嗚嗚嗚，別哭了！
    江淮寧根本不會同情她，她在江淮寧麵前哭什麽？！隻會被嘲笑！
    可是……根本控製不住啊。
    她就是想哭，她真的感覺自己要死了，真的很害怕。
    江懷鹿回頭看了一下，才發現，江淮寧的力氣真的很大，就那麽用力一下，就把自己推出幾米遠。
    她真的是練過的，母親說過的。
    “江淮寧，你剛剛幹什麽，你怎麽能這樣對我？”江懷鹿想要質問她。
    一道陰影擋在了她麵前。
    江淮寧半蹲著身子，摘下了自己臉上的墨鏡，笑了一下，感慨自己真是個惡毒女配。
    她把墨鏡給江懷鹿戴上，語氣輕鬆：“幫你學遊泳嘛，你看，你這不就學會了嗎？”
    “你總是覺得自己有後路，就對自己狠不下心，那我就斷了你的後路看看咯。”
    江淮寧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
    江懷鹿更生氣：“你太過分了！遊泳可以慢慢學，你這樣算什麽？！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為什麽要這麽逼我？”
    她想說，你知不知道她剛剛多害怕？我以為你要殺了我，沒人能救我。
    可話到嘴邊，喉嚨卻一酸，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江懷鹿眼睛一紅，直接破防了。
    她真的好沒用。
    江淮寧這樣欺負她，她卻連罵人都做不到，而且她也不是女主角，不會有男主出來替她伸張正義。
    江懷鹿直接拿起浴巾轉身就走，留下江淮寧一個人在泳池邊曬太陽。
    “別急著走啊，留下來複習複習。”
    她才不！
    走進別墅，江懷鹿看見看見江逐月正在餐桌上麵插花。
    江逐月目光溫柔地注視著鮮花，剪裁著上麵的枝葉，見江懷鹿進來，喊她。
    “懷鹿，你過來看看，把玫瑰剪掉一隻的話，這個插花會更好看嗎？”
    江懷鹿走過去，聲音還帶著沙啞：“媽媽，我不知道。”
    她臉上還戴著墨鏡，整個人都濕漉漉的，看上去十分狼狽。
    江逐月直接剪掉了那隻玫瑰：“不知道也沒關係，試試就知道了，我們家不缺一隻花。”
    她剪完玫瑰，好像覺得滿意，又問起江懷鹿：“剛剛看你姐姐也去泳池那裏了，你怎麽不多和你姐姐呆一會？”
    “懷寧很小就會遊泳了，還拿過遊泳冠軍，你要是還學不會，可以讓淮寧教教你。”
    江懷鹿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剛剛把我推到泳池中間，我就學會遊泳了。”
    “我以為我要死了，媽媽。”江懷鹿本能地尋求安慰，她並不是希望媽媽責罰江淮寧，隻是希望母親能夠安慰一下自己。
    江逐月放下了手中的剪刀，有一點意外，然後歎了一口氣：“嚇到了嗎？”
    嚇到了。
    “淮寧她……當初也是這樣學會遊泳的，所以她覺得這個辦法好，懷鹿，你不要怪她。”
    江逐月溫和地看著江懷鹿。
    “因為這個辦法很有效，不是嗎？你應該一下子就學會了吧？”
    “在家裏不會出事的，而且有你姐姐看著，你不用這麽擔心。”江逐月說完，又拿起了剪刀，“可以去再複習一下，最好能夠形成肌肉記憶，不然忘了就不好了。”
    江懷鹿聽著這句話和江淮寧一模一樣的話，突然覺得很冷，好像是身上的水分帶走了她身體的熱量，讓她有一點失溫了。
    她好希望媽媽能抱抱她，安慰她，可是媽媽沒有，媽媽明明很溫柔，但是她卻突然覺得媽媽很陌生，很冷，讓她很害怕。
    “媽媽，我先去洗澡。”她逃也一樣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