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號”艦體在基隆港外的海麵上劇烈傾斜，右舷那個被“回天”撕開的十米巨口如同猙獰的獸吻，冰冷的海水裹挾著油汙瘋狂湧入。
    損管隊員在齊腰深、滾燙的海水裏搏命，高壓水泵的嘶吼混合著金屬扭曲的呻吟，成了這艘旗艦垂死的喘息。
    硝煙與海霧交融，粘稠得如同化不開的血漿，遮蔽了初升的朝陽，隻將一片令人窒息的鉛灰色投在傷痕累累的艦隊上。
    “報告！三號鍋爐艙完全淹沒！輪機輸出功率僅剩30！航速……勉強維持8節！”
    損管官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嘶啞，從通話器裏傳來，敲打著艦橋內每一根緊繃的神經。
    “堵住！用命也要給我堵住！”
    李振海少將目眥欲裂，一拳砸在劇烈搖晃的控製台上，嘴角的血跡已幹涸發黑。
    他猛地轉向雷達屏幕，上麵代表基隆港方向的區域，正被一片象征死亡的、密集的紅色光點所覆蓋——那是“鷂鷹”警告過的超密集新型水雷陣！而在光點後方，則是更令人心悸的、代表岸防炮群位置的巨大陰影。
    “司令！前方就是雷區！‘雷霆’號的狀態……”
    陳海濤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話未說完，但意思已明——這艘重傷的旗艦，已無力承擔破開雷區的尖刀重任。
    陸川獨立在劇烈傾斜的舷窗前，深藍色的軍服下擺被海風掀起。
    他的臉上看不到絲毫慌亂，隻有一片深潭般的沉靜，那沉靜之下，是足以凍結海水的決絕。
    他緩緩抬手，指向濃霧深處那座如同巨獸般蟄伏的黑色海岸線，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清晰地穿透艦橋的轟鳴
    “‘雷霆’艦艏主炮，還能動嗎？”
    “前甲板a、b炮塔結構完好！彈藥充足！但火控雷達受創，精度……”炮術長迅速回應。
    “不要精度。”
    陸川打斷他，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海圖上“鷂鷹”標注的幾處關鍵岸防炮坐標，“李振海，命令‘破浪’、‘鎮海’、‘定遠’三艦，前出至‘雷霆’左右兩翼，三角陣型！
    所有127毫米主炮，裝填高爆彈！目標——基隆港西側，馬公山主炮台群！覆蓋射擊！火力壓製！給我把鬼子的眼睛打瞎！”
    “是！”
    李振海瞬間領會了陸川的意圖——用狂暴的炮火，為艦隊在雷區中蹚出一條血路爭取時間！
    命令如同電流般瞬間傳遍艦隊！
    “破浪號”、“鎮海號”、“定遠號”三艘狀態相對完好的弗萊徹級驅逐艦引擎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如同三頭被激怒的鋼鐵獵豹，高速前插，迅速在艱難前行的“雷霆號”左右兩翼展開！
    “咚！咚！咚！咚！咚！咚！”
    十二門5英寸（127毫米）高平兩用主炮同時發出震天動地的怒吼！
    炮口噴吐出長達數米的橘紅色火舌，瞬間撕裂了濃重的海霧！
    炮彈如同密集的隕石雨，帶著刺耳的尖嘯，狠狠砸向基隆港西側，馬公山那植被覆蓋的山脊線後！
    轟隆隆隆——！！！
    連綿不絕的爆炸瞬間覆蓋了目標區域！
    火光衝天而起！
    濃煙滾滾！
    巨大的煙柱直衝被硝煙染汙的天空！
    大地在恐怖的炮擊中顫抖！
    雖然無法直接摧毀深藏於堅固掩體後的炮台，但猛烈的爆炸和氣浪成功壓製了日軍的觀察哨和測距儀，更掀起了遮天蔽日的塵土！
    “有效！鬼子炮火減弱了！”
    了望哨激動地嘶喊。
    “保持壓製！不要停！‘靖海’、‘揚威’！
    警戒兩側，肅清殘餘自殺艇！‘逐日’、‘追風’！聲呐全功率掃描！
    給我在雷區裏找一條路出來！”陳海濤的聲音在炮火轟鳴中咆哮。
    艦隊如同一把燒紅的尖刀，在狂暴的炮火掩護下，頂著稀疏了不少但依舊致命的岸防炮彈幕，義無反顧地刺向那片代表死亡的水域！
    “報告！被動聲呐探測到異常水流擾動！方位正前！距離……101novel.com00碼！疑似……人工開辟的安全航道！寬度不足百米！”
    聲呐兵的聲音帶著巨大的不確定和一絲狂喜的顫抖！
    “‘鷂鷹’的情報是真的！鬼子給自己留了條後路！”
    李振海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航向修正！目標——聲呐指示航道！全艦隊！最高戰速！衝過去！”
    “衝過去！”命令如同燎原之火，點燃了每一艘戰艦！
    十艘傷痕累累的驅逐艦，“裂空”已沉沒，引擎爆發出超越極限的淒厲尖嘯，排氣管噴出濃重的黑煙，如同十條受傷的狂龍，一頭紮進了那片被死亡水雷包圍的、狹窄得令人窒息的“安全”航道！
    兩側，是肉眼無法看見的、布滿了磁性、聲紋、水壓感應引信的致命陷阱！
    任何微小的偏離航向，任何異常的噪音或震動，都可能引發連鎖爆炸，將整支艦隊送入海底！
    氣氛凝固到了極致！
    每一名舵手的手心都攥滿了汗水，死死盯著羅盤和聲呐屏幕！每一名水兵都屏住了呼吸，仿佛自己的心跳都會引來滅頂之災！
    “左舵一！保持航向！保持靜默！”
    各艦艦長的命令短促而緊繃。
    艦隊在無形的刀鋒上穿行！鋼鐵巨艦緊貼著死亡邊緣滑過！
    最近處，聲呐甚至能捕捉到水雷錨鏈隨著水流輕輕擺動的微弱摩擦聲！
    就在艦隊艱難穿越雷區核心，基隆港的輪廓在濃霧和硝煙中若隱若現的刹那！
    轟！轟！轟！
    數發來自未被完全壓製的岸防副炮的炮彈，帶著刺耳的尖嘯，狠狠砸在“靖海號”左舷附近的海麵上！巨大的水柱衝天而起！
    “靖海號”艦體劇烈搖晃！為了規避近失彈衝擊，舵手下意識向右打了半舵！
    就是這微小的、不足五度的偏離！
    “咚！”
    一聲沉悶得令人心悸的巨響，如同重錘砸在所有人的心髒上！
    並非爆炸，而是巨大的金屬錨鏈被艦體龍骨刮斷的恐怖摩擦聲！
    “觸發水雷引信！右舷！大量水雷被激活！”聲呐兵發出撕心裂肺的警報！
    隻見“靖海號”右舷外的海麵上，如同煮沸的開水，瞬間冒出十幾個巨大的氣泡！
    緊接著，十幾根粗大的、帶著倒刺的觸發杆猛地刺破水麵，如同死神的獠牙，狠狠撞向“靖海號”的艦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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