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夏拎著菜回來的時候，身後並沒有薑淳於的身影。
    牛嬸子忙站起身探頭往後麵看：“二夏，你哥呢？”
    二夏的聲音都快哭了：“我，我小……小哥說要趕火車，不留在家裏吃飯了。”
    她真的努力留小魚姐了，可小魚姐給她看了車票，說她要去海城。
    車票上確實寫的是去海城，還有一個半小時發車。
    小魚姐還要去招待所收拾東西，然後再去火車站，一個半小時還算寬裕，她要是在拉著小魚姐回家，估計時間就有些趕。
    “這孩子……”
    牛嬸子心裏也不是個滋味，小魚巴巴來一趟，帶了那麽多東西，竟然連飯都沒吃就走了。
    不過張嬸子在，她也不好多說，隻是臉色到底有些不好看。
    張嬸子一看，都是自己來的，牛大媳婦才沒顧上招待親戚，她趕緊腳底抹油走了。
    等到張嬸子走後，牛嬸子忙拉著二夏進門：“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她養的閨女她清楚，二夏進門的時候，一手拎著塊豆腐，一手一直揣在衣兜裏沒拿出來。
    不會是小魚給這丫頭錢票了吧。
    這丫頭要死了，怎麽什麽東西都敢拿。
    等二夏從口袋裏掏出薑淳於給的東西，牛嬸子腦袋嗡的一下，差點一頭栽地上。
    兩份正式工的工作。
    一份是她的，就在安陽縣最大的機械廠食堂。一份是給大春的，機械廠汽修班的修理工。
    這兩份工作可是正式的工作，能傳代的那種。
    “你怎麽就讓你小魚姐走了。”
    牛嬸子緩過神來，用力拍了閨女兩下。
    二夏帶著哭腔解釋：“小魚姐要去海城，她車票都買好了。我也想拉小魚姐回來，可她車票都給我看了，十點半的車，再回來就怕她趕不上了。”
    “不怪你，是媽著急了。”
    牛嬸子扶著桌子慢慢坐到凳子上，仔細看手裏的兩張入職表。
    上麵寫了隨時可以去入職，不過上班的時間在年後。
    年後她腳能走路，大春的代班剛好也結束。
    難怪昨天小魚來巷子口沒進來，她還以為是因為當時人太多。
    肯定是小魚打聽了她家的情況，特意把工作給推到了年後。
    那天，她真的隻是和老牛搭把手，換成別的鄰居看見也會這麽做，她家怎麽能受人家這麽大的人情。
    牛嬸子掙紮地看著手中的入職表，良久深吸一口氣：“二夏，你去叫你爸，去車站追你小魚姐，這工作我們不能要。”
    一份工作花錢買，也得好幾百塊錢。
    這些年他們不想給大春買個工作嗎？
    當然想。
    可工作就那麽多，一個蘿卜一個坑，誰會為了幾百塊錢，把能傳代的工作賣掉？
    “好。”
    二夏急急忙忙放下手裏的豆腐，轉身就往外跑。
    “讓你爸別回來，直接去車站，別忘記了。”
    “哎，知道了。”
    等閨女跑遠，牛嬸子看著手裏的兩張入職表，竟然一時不知道該往哪裏藏。
    牛叔和牛夏夏追到火車站的時候，剛好十點十分。
    薑淳於正檢票進站台。
    “小魚。”
    牛叔喘著粗氣，大聲喊著。
    “小魚姐。”
    牛二夏雙眼通紅，眼淚成串地往下掉。
    她為什麽就不能跑快點，早點找到爸爸。
    “小魚。”
    牛叔撲到檢票口，急著想進去，卻被工作人員攔在外麵。
    “牛叔，回去吧，回去給我嬸子問好。”
    “小魚，你明天再去海城，叔給你買票，有事情我們回家說，東西我們不能要，你叔和嬸子沒臉要。”
    “叔，我當你和嬸子是再生父母，你們就當多生我一個孩子，這是我孝敬給你們的。”
    “小魚，叔和嬸子以後也把你當自己孩子一樣待，你回家，我們回家說。”
    “叔，夏夏，再見。”
    薑淳於放下手裏的行李，對著牛叔“啪”一個軍禮，“等我哪天回來，再去看你們。”
    “小魚姐。”
    牛二夏奮力地將手中的鞋子遞了進去，“這是我媽給你做的鞋。”
    走的時候，她鬼使神差一般拿了鞋，沒想到還能趕上送到小魚姐手裏。
    “謝謝。”
    薑淳於接了鞋，用力地衝牛叔和牛二夏揮了揮手，“再見。”
    看著薑淳於拎著行李走向站台，檢票口的牛叔再也忍不住老淚縱橫。
    拿了孩子這麽貴重的東西，他心裏有愧啊！
    一旁等車的人看著哭的泣不成聲的父女倆，都在心裏想，剛才那小夥子是軍人吧，他敬軍禮的肯定是軍人。
    也不知道這個侄子給他叔留的啥，讓他叔和妹妹哭成這樣。
    牛向春中午休息的時候被小妹喊回家，他看到小妹哭腫的眼睛還嚇了一跳，以為家裏出了什麽事。
    小妹卻隻說是好事，其餘一句話也不肯說。
    家裏兩個小的已經被支出去打醬油，牛嬸子還多給了兩個孩子一毛錢，讓他們買鞭炮炸著玩。
    等到家，牛向春才知道今天周家那個薑小魚來了，還給他家帶來了兩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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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手裏的入職表，牛向春有些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他有工作了，還是最吃香的汽修班的正式工。
    “你下午和你媽就去把入職辦了。”
    牛叔重重地吸了口氣，沉聲道，“這是你妹子的心意，她已經走了，我們也沒辦法把工作再還給她，就當……就當我們老牛家欠你小魚妹子的。”
    “爸，我知道。”
    牛向春攥緊了拳頭，保證道，“等我上班了，工資都給我媽攢著，回頭我們按最高的買工作錢，把錢給小魚妹子寄過去。”
    現在買個工具要七百到八百，牛向春準備攢夠兩千塊錢，到時候給小魚妹子寄過去。
    牛叔看著兒子：“這不單單是錢的事情，你妹子給我們家弄兩個工作，她肯定還搭了很大的人情。這點，我們要記在心裏。”
    “我知道爸。”
    “行。”牛叔一拍兒子的肩，“我們現在就去，把入職先辦下來，工作就按上麵的過完年去接。”
    “好。”牛向春點點頭。
    牛家一家三口，由牛叔騎著三輪車，帶著媳婦和大兒子往機戒廠去。
    牛夏夏出去，把兩個弟弟叫回來。
    這個時候，天空飄飄蕩蕩開始下雪，鵝毛般的大雪飄落，很快大地白茫茫一片。
    牛夏夏站在屋簷下，看著兩個弟弟在院子裏踩著雪跑來跑去，悄悄抹去了兩腮邊滾落的淚。
    有的人出現，真的就是為了讓人成長的。
    因為大雨夜的下意識伸了援手，從此落地生花，讓牛家人的日子有了光和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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