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峰踩著青石板往家走，星隕鍋的餘溫透過布墊，暖得手心發潮。拐過巷口，見母親正扶著門框，藍布袖套在風裏晃。
    "阿峰。"陳素蘭摸出個烤紅薯，皮兒焦黑，"灶上煨了半宿，還熱乎。"
    陳峰接過，紅薯甜香混著星草味。他想起布包裏的星草，掏出來："蘇姑娘給的，夠您喝半月。"
    陳素蘭捏著星草，指節泛白："咱不欠人家人情。"
    "不是欠。"陳峰蹲下來，替她理了理鬢角，"這湯能幫人，蘇姑娘想研究，我應了。"他想起昨夜母親咳得輕了些，痰裏的血絲淡得像根頭發絲，聲音軟下來，"您喝了湯，背直了，夜裏不咳醒——比啥都強。"
    陳素蘭眼眶紅了，低頭撥弄星草："明兒...給你熬粥。"
    第二日天沒亮，陳峰就支起了攤位。星隕鍋架在柴火上，咕嘟咕嘟冒白汽。他舀了勺湯，舌尖輕輕舔了舔碗沿——星能清冽，帶點甜，是木屬性。
    "峰子！"王二擠過來，粗布衫沾著草屑，"昨兒喝了湯，腰不酸了！"他攥著塊凡級下品星核，"這顆抵三碗，成不？"
    陳峰擺手："說過了，星核留著自己用。"他盛了碗湯遞過去，"您這鍛體境九重，再喝五回，準能衝巔峰。"
    王二捧著碗，喉結動了動："前兒老張頭喝了湯，胸口不悶了；李三那小子，蹲馬步多撐半柱香。您這湯——"他壓低聲音，"比武館的星草粥管用。"
    話音未落，人堆裏起了動靜。穿粗麻短打的青年擠進來，額頭汗津津的："我是後街鐵匠鋪的柱子，鍛體境八重卡半年了。"他掏出枚銅鈴，"這是祖傳的，換碗湯成不？"
    陳峰接過銅鈴，摸了摸——沒星能，估摸著是老物件。他盛了湯："銅鈴您收著，湯錢記我賬上。"
    柱子喝了半口，眼睛突然亮起來："熱！從喉嚨燒到丹田！"他攥緊拳頭，指節哢哢響，"我...我能舉三百斤的鐵砧了？"
    圍觀的人哄起來。陳峰抬頭，見石板路上排了長隊，從外區一直拐到巷口。日頭爬到中天時，他數了數——賣了二十八碗，比往日多了三倍。
    "峰子。"吳伯從人堆裏擠出來，矮胖身子汗津津的，"挪個地兒？"他指了指內區方向，"靠東邊那棵老槐樹下，離湯評師攤子近。"
    陳峰擦了擦手："吳伯，外區攤錢便宜。"
    "便宜個球。"吳伯瞪他，"天樞盟的星捕轉悠兩回了。內區有夜市盟的星能燈照著，周林那瘸子不敢胡來。"他壓低聲音，"昨兒李守真托人帶話，說你這湯...動了某些人的奶酪。"
    陳峰心裏一沉。他想起蘇明遠那張陰鷙的臉，想起周林綁著滲血白毛巾的腿——那傷，吳伯說過是假的。
    "成。"他應了，"聽您的。"
    吳伯拍他肩膀："夜裏我讓老周頭幫你搬灶。"他往人堆裏瞥了眼，"那穿墨綠錦袍的，眼生。"
    陳峰順著看過去——蘇明遠倚在老槐樹上，把玩著腰間銀質令牌，眉尾上挑。見陳峰望過來，他笑了笑，轉身往巷子裏去了。
    "蘇家大少。"吳伯哼了聲，"前兒在食武閣跟星監喝酒，被我撞見。"他掏出塊紅布，"把這係鍋把上——夜市盟的護攤旗，星捕見了繞道走。"
    陳峰接過紅布，係在星隕鍋把上。風吹過來，紅布獵獵響，混著湯香飄得遠。
    收攤時，日頭落了山。陳峰數著銅子兒，見王二蹲在牆角，盯著空碗發愣。
    "王伯？"陳峰走過去。
    王二抬頭，眼眶泛紅："我衝過九重了。"他擼起袖子，胳膊上淡銀色星斑若隱若現，"五年來頭回，星能沒亂撞。"他摸出個布包，"這是我攢的星核，您收著——就當給素蘭姐買藥。"
    陳峰沒接："您留著衝九重巔峰。"他想起母親喝了湯後，能扶著門框站半柱香了，聲音軟下來，"我娘的病，見好。"
    王二抹了把臉："好人有好報。"他扛起空碗，"明兒我帶鐵匠鋪的兄弟來，給您打口新灶。"
    陳峰望著他的背影，星隕鍋的餘溫透過布墊，暖得手心發燙。他收拾好家什，往家走時，見巷口站著個瘦高個——周林綁著滲血白毛巾，扶著竹拐，眉骨上的朱砂痣在暮色裏發暗。
    "陳老板。"周林笑了笑，"聽說湯能幫人突破？"
    陳峰攥緊鍋把："就是碗熱湯。"
    周林的目光掃過紅布，又落在星隕鍋的北鬥紋路上："天樞盟有規矩，異常星能載體得登記。"他摸出個小本兒，"明兒跟我去分盟——"
    "周捕頭。"吳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陳峰的攤兒，歸夜市盟管。"他晃了晃手裏的銅哨，"您要查，先跟我這老東西說。"
    周林臉色變了變，竹拐點了點地："走了。"他瘸著腿往巷子裏去，白毛巾上的血漬，在暮色裏像團黑泥。
    陳峰回到家，見母親在灶前熬粥。米香混著星草味，漫得滿屋子都是。
    "阿峰。"陳素蘭盛了碗粥，"蘇姑娘的星草，我放了兩根。"她舀了勺粥吹涼，"甜。"
    陳峰喝了口，熱粥順著喉嚨滾進肚子。他想起白天王二的星斑，想起吳伯的紅布，想起周林的竹拐——心口燒得慌，像星隕鍋的火，旺得壓不住。
    "明兒去食武閣。"他摸了摸母親的手，"蘇姑娘說，能讓湯的星能更純。"
    陳素蘭點頭，指腹蹭了蹭他眉骨的淺疤："你爹從前...也總說要把事兒做透。"她笑了笑，"他要是看見你，準高興。"
    陳峰沒說話。他望著窗外的星子，想起父親留下的鏽鐵，想起李守真說的"星衛"，想起星隕鍋沿的北鬥紋路——風卷著湯香飄進來，混著星草的甜，漫得滿屋子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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