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剛蒙蒙亮，陳峰就支起了油布棚。星隕鍋擱在煤爐上，鍋底的北鬥紋還泛著隔夜的星子，像撒了把碎銀。他蹲在灶前扇風，火星子竄起來，映得臉上紅撲撲的——母親昨兒喝了湯，後半夜咳得輕了，他少見地睡了個整覺。
    "湯沸了。"
    清泠泠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陳峰回頭，見蘇清雪立在油布下，月白武服沾著晨露，寒星劍的劍穗子垂在腰間，正隨著呼吸輕輕晃。她手裏攥著塊黑布，裹著個四四方方的物事。
    "蘇姑娘。"陳峰舀了勺湯，熱氣漫上來，模糊了兩人的臉，"昨兒那碗湯，可還合口？"
    蘇清雪沒接話，伸手按在星隕鍋沿。寒星劍突然"嗡"地一聲，劍鞘震得直顫，連鍋裏的星子都跟著跳。陳峰盯著她掌心——那裏浮著道淡青色紋路，和鍋底的北鬥紋像一個模子刻的。
    "這是蘇家《寒星劍訣》的星紋。"她收回手，劍鳴戛然而止，"和你這口鍋，能共鳴。"
    陳峰摸了摸鍋沿，星子順著指縫爬到手腕："所以？"
    蘇清雪解開黑布，露出本泛黃的線裝書，封皮上"食武要術"四個字被磨得發毛。"這是蘇家金閣的星能轉化手劄，記著星火控溫、星陣刻法的竅門。"她把書推到陳峰麵前，"我用這個換你的湯——要配方，要這口鍋的轉化法子。"
    陳峰沒動書。他舀了碗湯，湊到鼻尖聞，又抿了小口。《星鑒》殘卷在懷裏發燙，眼前浮起兩串數字：木屬性30，土屬性70，融合率85。
    "木三成，土七成。"他放下碗，"能吸收的星能，有八成五。"
    蘇清雪的睫毛顫了顫。她從袖中摸出塊青玉，按在湯碗上。玉麵浮起層薄霧，緩緩凝成"60"三個小字——這是蘇家金閣藥膳的極限。
    "怎麽做到的？"她聲音發緊。
    陳峰指了指星隕鍋："它自己會吸星能。"又拍了拍胸口，"《星鑒》能嚐出星能的味兒。"
    圍觀的人多起來。張嬸拎著鹵蛋桶湊過來："小峰哥的湯，我嚐著比昨兒還甜！"王二蹲在煤爐邊，盯著鍋裏的星子直咽口水："許是鍋吃了月亮？"
    人群裏擠進來個穿粗布短打的後生，袖管磨得發亮。陳峰瞥見他腰間掛著塊玉牌，刻著七星暗紋——和上次蘇明遠那枚一個樣。後生冷不丁開口："這湯能賣不？我出五枚凡級星核！"
    陳峰後頸冒起雞皮疙瘩。他捏了捏懷裏的《星鑒》，殘卷上浮起道暗青色光紋——是監視星能的味兒。那後生的手在袖裏動了動，玉牌上的星子更亮了。
    "不賣。"陳峰把書推回蘇清雪麵前，"這湯不是賣的，是給王二他們喝的。"他掃了眼那後生，又補了句，"要換的話，我要蘇家的星陣刻法，還有《寒星劍訣》的星紋圖譜。"
    蘇清雪盯著他，眼尾微微上挑——這是她認真時的模樣。"成。"她把書塞進陳峰手裏，"三日後，我帶圖譜來。"
    那後生擠了擠眼，混進人群裏不見了。陳峰望著他背影，星隕鍋突然"咕嘟"響了聲，星子"唰"地竄起來，在油布下織了張星網。蘇清雪的寒星劍又開始抖，劍鳴聲混著湯沸聲，像在應和什麽。
    "你這鍋，不簡單。"蘇清雪摸了摸劍鞘，"三日後，我還帶個人來——蘇家食武閣的老湯頭，他能看出這鍋的門道。"
    陳峰低頭撥弄煤塊，火星子濺在《食武要術》上。他想起昨兒夜裏，母親摸著鐵片說："你爹走時，說星能該暖人心，不該鎖人喉。"又抬頭看蘇清雪，她的月白武服在風裏飄，像片落在星河裏的雲。
    "成。"他應了。
    收攤時，張嬸往他布兜裏塞了倆鹵蛋："小峰哥，那後生我瞅著麵生，你當心些。"王二幫著收煤爐，小聲道："他袖裏的玉牌，我昨兒在夜市盟見過——是天樞盟的星監令牌。"
    陳峰攥緊懷裏的《星鑒》，殘卷上的暗青色光紋還沒散。他抬頭望了望天，雲層裏漏下縷陽光，照在星隕鍋上，把北鬥紋映得更亮了。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天幹物燥，小心火燭——"他扛起鍋往家走，影子拖得老長，和地上那團淡青色的星輝，疊成了個模糊的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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