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家主來得急，蘇明遠的話被堵在喉嚨裏。蘇清雪拉著陳峰避開人群時，他瞥見家主腰間玄色玉佩——和天樞盟分堂堂主周正豪的佩飾紋路，像從一個模子摳出來的。
    月上柳梢頭，陳峰蹲在廚房灶台前。鐵鍋裏咕嘟翻著牛雜湯，星隕鍋沿泛著細密星芒——往常這光淡得像層霧，今兒卻亮得紮眼。他撈起塊牛腱子，湯勺碰著鍋底，"當"的一聲脆響。
    "小峰？"裏屋傳來陳素蘭的咳嗽，"湯要糊了。"
    "沒呢，媽。"陳峰擦了擦手，轉身去掀木櫃。最底層破布底下，《星陣》殘卷正擱著——布包鼓鼓的，像揣了團活火。他剛一觸碰，布包"嗤"地冒起輕煙，殘卷燙得他縮回手。
    "怪事。"他扯過濕布裹住殘卷，攤開在灶台上。泛黃的紙頁間，"星門感應陣"的圖紋泛著銀光，比往日粗了一圈。陳峰盯著圖上的地脈標記，突然想起吳伯說的話："這陣得布在地脈節點上，借地底星能引動碎片。"
    食武閣的地脈節點在哪兒？他捏著殘卷出了門。
    蘇清雪正等在巷口。月白武服沾了夜露，發梢滴著水，見他過來，遞過個油紙包："阿婆煮的桂花糖粥，趁熱喝。"
    陳峰接過，粥香混著星隕鍋的淡芒，突然就明白她為何來——昨夜在星材庫，她的劍尖抖得厲害，他卻裝沒看見。
    食武閣的青瓦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兩人繞到後牆，蘇清雪指尖在磚縫裏一摳，第三塊磚"哢"地陷進去半寸。門軸吱呀響，陳峰跟著她溜進星陣區。半人高的青銅鍋立在中央，鍋沿刻著聚星陣，此刻陣紋正隨著他的靠近，泛起淺青色光暈。
    "地脈節點在這兒。"蘇清雪指著鍋下青石板，"星陣區的聚星陣，本就是借地脈星能煉丹的。"
    陳峰蹲下身，殘卷在懷裏又燙起來。他按圖取出碎星石、玄星木，在石板上擺成北鬥形狀。最後一步要滴血認陣，他咬破指尖，血珠剛觸到陣眼，地底突然傳來"嗡——"的低鳴。
    "是鎖魂鈴。"蘇清雪握劍的手緊了緊，"家祠密室的鎖魂鈴，響起來就是這味兒。"
    陳峰也聽見了。那聲音從地底往上鑽，像有人拿鏽了的鐵錐，一下下鑿他的太陽穴。星隕鍋在他懷裏發燙，湯勺自動翹起，指向東北角——那裏是蘇家祠堂的方向。
    "去看看？"蘇清雪的聲音比平時輕，"今夜巡夜隊換班，守衛鬆。"
    陳峰還沒應，屋頂突然傳來瓦礫輕響。他抬頭，月光裏晃過道黑影，腰間鐵劍鞘閃了下——那紋路，和李守真的劍鞘一模一樣。
    "誰？"蘇清雪拔劍出鞘，寒光映得星陣區亮了一瞬。黑影已沒了蹤影，隻剩半塊玉牌"當啷"掉在青石板上。
    陳峰拾起來。玉牌邊緣有豁口，像被人硬掰斷的，正麵刻著"星門碎片"四個字，背麵是道星紋，斷在中間，正好和豁口對上。他摸了摸玉牌，指尖麻得厲害，殘卷在懷裏又燙了，比剛才更甚。
    "李守真？"蘇清雪收劍入鞘，"他總在夜裏晃，劍鞘上的字我見過——"星衛"。"
    陳峰沒說話。他望著玉牌上的星紋，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小峰，陳家的魂，在星門裏。"那夜父親咳得厲害，手裏攥著塊黑鐵，和他撞碎的那塊，紋路像極了。
    地底的鳴響還在繼續。蘇清雪扯了扯他衣袖："先回吧，明日再查。"
    陳峰應了。他把玉牌揣進懷裏，星隕鍋貼著肚皮，暖烘烘的。路過星陣區的青銅鍋時，他瞥見鍋底刻著行小字——"天樞盟監製"，墨跡被星能浸得發烏，像團化不開的血。
    回到家時，陳素蘭已經睡了。陳峰蹲在灶前熱湯，星隕鍋的星芒映著《星陣》殘卷，玉牌在桌上泛著幽光。他舀了勺湯送進嘴，味兒不對——往常的鮮甜裏，多了股鐵鏽味，像血。
    窗外起風了。他聽見遠處傳來鎖魂鈴的輕響，一聲，又一聲，往蘇家祠堂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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