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落盡時，陳峰正蹲在煤爐前拾碎炭。星隕鍋擱在腳邊，銀霧早散了，鍋底還留著周正豪踹翻時的焦痕。
    "小峰！"
    吳伯的聲音從醃菜攤後鑽出來。老頭今兒沒穿藍布衫，套著件油乎乎的舊圍裙，手裏攥著半截火折子，"跟我走。"
    陳峰起身拍灰，圍裙裏的星核硌得腰眼生疼。他抱起星隕鍋，跟著吳伯繞到戲台子後頭。青石板縫裏塞著半截紅綢，吳伯用腳尖一勾，石板"哢"地翻起道縫——底下黑黢黢的，飄著股黴味。
    "王老頭在裏頭候著。"吳伯摸出塊星鐵鑰匙，在牆根敲了三下。暗門"吱呀"開條縫，鐵勺王探出頭，國字臉繃得緊，左手虎口的焦痕在星能燈的光裏泛著暗紫。
    密室不大，星能燈懸在梁上，照見半人高的老木箱。吳伯踢開箱底的破布，摸出個泥封酒壇，"啪"地拍開壇口："血煉作坊的圖，藏了三年。"
    陳峰湊過去。壇底壓著張油皮紙，墨跡斑駁，畫著七道彎巷，最裏頭標著"血煉"二字，旁側畫著三頭蛇纏日的符陣——和他白天在石板縫裏見的星能紋路一模一樣。
    "入口有血煉鎖。"吳伯用指節敲圖，"得星能共振才能破。"
    鐵勺王突然捏緊木勺。陳峰聽見"哢"的脆響，木勺裂成兩半，勺柄裏滑出張黃紙，邊角印著"天樞盟星能補給"的紅章。"七日後星能潮汐期，我扮補給官混進去。"他把黃紙攤在星能燈下，"這是偽造的補給令，周正豪的人認不出。"
    陳峰摸出圍裙裏的星核。"青河血17"的血紋淡了些，在燈下泛著暗褐。他翻開懷裏的《星鑒》殘卷——卷角的圖紋，和星核上的血痕嚴絲合縫。"血煉毒素，和夜市暴走的星能一個味。"他聲音發緊，"那些吐血病倒的攤主，都是喝了帶這玩意兒的湯。"
    鐵勺王猛地攥住桌角。他虎口的焦痕抖了抖，"我上月熬湯，星草突然發黑。原是湯裏混了血煉星能——天樞盟拿活人怨氣淬星核，當肥料使呢！"
    吳伯斟了碗酒，推給陳峰。酒壇裏飄出股陳香，"你娘的病，得用本源星能壓。"他指腹蹭過油皮紙上的"血煉"二字，"那作坊裏，藏著天樞盟偷煉的邪核。"
    陳峰捏著星核，指節發白。他摸了摸星隕鍋的鍋沿，銀霧"嗡"地冒出來，裹住星核。血紋"嘶"地縮了縮，像條被燙著的蛇。"這鍋能吸暴走星能。"他抬頭看吳伯，眉骨的星斑亮得紮眼，"到時候我用鍋子吸毒素，給那些攤主解毒。"
    鐵勺王忽然笑了。他把偽造的補給令折成小方塊，塞進褲腰裏，"三年前我拒用帶血星核，周正豪砸了我的勺。"他舉起左手，虎口的焦痕在星能燈下泛著暗紅，"今兒用這假令砸他的作坊，倒也痛快。"
    吳伯把酒碗一仰，喉結動了動。他扯過油皮紙，用炭筆在"血煉鎖"旁畫了個圈，"七日後子時，潮汐期的星能最亂。"他把紙推給陳峰，"你帶著鍋子，到時候用星能共振破鎖——那鎖頭認星衛的血。"
    陳峰心口一震。他想起父親留下的星隕鍋，想起母親床頭那半塊玉牌。星斑從眉骨往下爬，涼絲絲的，爬過手背，爬過星隕鍋的鍋沿。銀霧"呼"地騰起來，裹住油皮紙上的符陣，血煉鎖的紋路竟慢慢淡了。
    "成了。"吳伯拍了拍他的肩，"你爹當年守星門，也這麽亮過。"
    星能燈的光忽明忽暗。陳峰把油皮紙小心收進懷裏，星隕鍋的銀霧還在冒，在青石板地上拖出條淡銀色的線。線的盡頭，鐵勺王正用碎木片補他的木勺——勺身刻著的聚星陣紋，在星能燈下泛著青蒙蒙的光。
    "走。"吳伯吹滅星能燈，密室陷入黑暗。陳峰摸著黑抱起星隕鍋，鍋底的銀霧蹭在他手背上，涼得像落在皮膚上的星。暗門"吱呀"合上時，他聽見鐵勺王低低說了句："周正豪那刀疤，該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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