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漏將殘時，陳峰把母親安置在竹榻上，星隕鍋擱在灶頭溫著。湯香混著陳素蘭淺弱的呼吸，漫過褪色的布簾。他摸了摸袖中染血的藍布，那是母親被囚時的袖套，血漬早凝了，沾手處還帶著股甜腥——和地牢裏周正豪那把星刃上的味，一般。
    "我去趟密室。"他對蘇清雪說。她正替陳素蘭掖被角，聽見這話抬頭，寒星劍的流蘇在燭火裏晃了晃。"我同去。"
    夜市盟的密室藏在"福來記"醬菜攤底下。陳峰掀了青石板，黴味混著醃蘿卜的酸氣撲上來。蘇清雪點了火折子，照見梯子上的青苔——吳伯說過，這處密室是十年前星衛舊部鑿的，磚縫裏還嵌著星隕鐵渣子。
    吳伯早候在裏頭。他矮胖的影子投在牆上，手裏攥著個銅煙杆，火星子一明一滅。"周正豪那龜孫，把血煉星能摻進地牢的星能燈了。"陳峰把袖套拍在石桌上，"《星鑒》蘸了湯，顯出來的紋路跟天樞盟作坊的血煉陣一個樣。"
    蘇清雪從懷裏取出半卷殘頁。紙角泛著黃，攤開時飄出股星草香——正是《星鑒》。她蘸了點陳峰隨身帶的牛雜湯，抹在袖套血漬上。殘頁突然抖了抖，紙紋裏浮出些暗紅細線，像條扭曲的蛇，直往"福來記"方向爬。
    "帶血星能的軌跡。"吳伯湊近些，銅煙杆敲了敲殘頁，"當年星衛營被血洗，我在牆縫裏也見過這紋路。"他伸手摸暗牆，指節叩了三下，"哢"的一聲，牆皮簌簌落，露出個暗格。裏頭躺著卷泛黃的絹布，邊角沾著星鏽。
    "分盟舊圖。"吳伯展開絹布，陳峰看見上頭畫著層層疊疊的地牢，最深處標著"封星岩"三個字。"這密室用封星岩砌的，能鎖星能。"吳伯的手指劃過絹布，"當年老李頭被關裏頭，用破星散硬鑿了三天地道才逃出來。"
    蘇清雪的指尖點在"封星岩"旁的小字上："木屬性星能解法？"
    "天樞盟的缺德玩意兒。"吳伯吐了口煙，"封星岩專克金屬性星能，可要是用木屬性星能引，能開條縫。"他頓了頓，看陳峰，"但得有星監級別的內應，弄實時布防圖。"
    話音未落，石桌底下傳來"篤篤"聲。陳峰蹲下身，摸出塊星隕鐵——李守真的密信總藏在這。鐵背麵刻著字："三日後子時，星監巡查可潛。"
    蘇清雪把殘頁收進懷裏，寒星劍嗡的輕鳴。"周正豪要三日後砸鍋。"她說，"我們得趕在那前頭。"
    陳峰捏著密信，星隕鍋的銀斑在他胸口燙出個印子。"封星岩的木屬性解法..."他低頭看《星鑒》上的暗紅細線，"我娘袖套上的血，該能引。"
    吳伯把舊圖卷好，塞進暗格。"明兒個我去尋老李頭。"他說，"當年他跟陳遠山守星門，破過更狠的封星鎖。"
    密室裏的燭火忽明忽暗。陳峰望著牆上星衛遺留的玉牌，那是塊發黑的老玉，刻著"衛"字。母親的話突然在耳邊響："當年你爹也是這樣...護著我，護著星隕鍋。"
    "湯溫著。"他輕聲說。這次聲音輕，像塊沉在深潭裏的石頭，壓得人胸口發悶。蘇清雪替他理了理衣領，指尖碰到左眉骨的淺疤——那是他幼時搬煤渣摔的，現在倒像道星斑，在暗處泛著淡銀。
    外頭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天幹物燥——小心火燭——"吳伯吹滅燭火，密室陷進黑暗。陳峰摸著梯子往上爬，青石板的涼氣透過鞋底滲進來。他回頭看，蘇清雪的影子在黑暗裏像團冷光，吳伯的銅煙杆閃了閃，火星子滅了。
    "三日後。"蘇清雪的聲音從下頭飄上來，"我們去分盟。"
    陳峰把密信揣進懷裏，袖套上的藍布擦過星隕鍋的銀斑。晨霧已經漫進夜市，遠處傳來豆漿攤的吆喝聲。他抬頭看天，東邊的雲泛著魚肚白，像極了十年前那個清晨——父親背著星隕鍋，母親攥著他的手，往夜市深處走。
    "走。"他說。蘇清雪跟上，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踩過青石板上的露水。吳伯的聲音從密室裏傳來，混著醃蘿卜的酸氣："記著，星衛的鍋，砸不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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