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碎石子的聲響漸歇時，碎星商隊的灰布帳篷已立在眼前。陳峰甩了甩韁繩，黑馬打了個響鼻，前蹄刨起半撮黃土。蘇清雪掀開車簾，月白武服掃過車沿，腰間寒星劍的劍穗被風卷得忽上忽下。
    老隊長從最中間的帳篷裏鑽出來，灰布圍裙沾著星核碎屑，見了二人便搓手笑："陳小哥，蘇姑娘，星核獵人的行頭可還稱手？"他眼尾的皺紋擠成一團，卻總在掃過蘇清雪腰間時頓一頓。
    陳峰跳下車，手背蹭了蹭鼻尖——那是他緊張時的老毛病。交易的木箱堆在腳邊，箱蓋上的星芒紋路被日頭曬得發白。蘇清雪沒接話，指尖輕輕搭在劍柄上，忽然——
    寒星劍發出極細的嗡鳴，像春夜冰棱墜水。蘇清雪瞳孔微縮，手腕被劍穗猛地纏了一下。她不動聲色撫過劍柄，星紋在青銅表麵流轉，竟緩緩轉向老隊長的右腹。
    老隊長正彎腰搬木箱，後頸的汗毛倏地豎起來。他直起身子，右手下意識按在懷裏，隔著粗布能摸到個四四方方的硬殼。"那啥......"他咳嗽兩聲，"我記著貨倉裏還有半箱星鐵釘，陳小哥的牛車軸該換了，我帶你們去瞧瞧？"
    貨倉在山坳背陰處，黴味混著星核的腥氣直往人鼻孔裏鑽。陳峰跟著老隊長繞過三堆木箱，腳下的碎草發出細碎的響。蘇清雪落在最後，目光掃過左側貨堆——那裏壓著半截褪色的藍布，露出星能鏡的一角反光。
    "就是這鐵盒。"老隊長蹲下身，從最底下的木箱裏抽出個黑黢黢的鐵家夥，鎖扣生了鏽，"前兒翻舊物翻出來的，我琢磨著......"他話沒說完，指尖剛碰到鎖扣，寒星劍突然尖嘯一聲，劍穗繃成直線，劍尖正對著鐵盒。
    陳峰摸出湯勺，掌心沁了汗。鐵盒打開的瞬間，他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裏麵躺著半枚青銅羅盤，刻著個"守"字，紋路歪歪扭扭，卻和貼胸的玉牌嚴絲合縫。玉牌在衣襟下發燙，像塊燒紅的炭。
    "星衛......"蘇清雪輕聲說。她蹲下來，寒星劍擱在膝頭，劍身浮起淡藍星芒，與羅盤上的紋路交纏，像兩條遊龍。老隊長的手在抖，指節抵著木箱，指縫裏滲出血來："三十年前，我在隕星海撿的。那地兒的星能亂得很，這羅盤就埋在星門碎片旁......"
    "嘩啦——"
    貨堆後傳來木箱傾倒的響。陳峰猛地回頭，隻看見半片灰布掠過，露出截戴青銅眼罩的手腕。蘇清雪的劍已出鞘三寸，寒光擦著那人後頸劈在木箱上，木屑紛飛間，一道黑影竄出了貨倉。
    "二副？"老隊長喊了一聲，聲音發顫。陳峰沒動，盯著地上那截星能鏡碎片——鏡麵還泛著幽藍的光，顯然剛用過。他摸了摸玉牌，又摸了摸羅盤，兩樣東西疊在一起，燙得他心口發疼。
    "鴿......鴿籠！"老隊長突然撲向角落，竹編的鴿籠歪在地上，最上麵那隻信鴿沒了蹤影。籠底落著半截紙條，陳峰拾起來，見上麵歪歪扭扭寫著："劍鳴羅盤，星衛遺物現。"字跡被星能灼得焦黑，還帶著股腐肉味。
    蘇清雪收了劍，劍穗上的星芒漸漸淡去。她望著貨倉外的天，雲影正掠過山尖，把老隊長的影子拉得老長。陳峰把羅盤和玉牌揣進懷裏，湯勺在掌心轉了兩轉，金屬碰撞的響混著遠處烏鴉的啞鳴，像極了母親病榻前銅盆裏的藥渣子。
    "該走了。"他說。蘇清雪點了點頭，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腕——那是他們約好的暗號：小心。老隊長站在鴿籠旁，背佝僂得更厲害了，像株被風刮折的老樹。陳峰經過他身邊時，聞到股鐵鏽味，低頭一看，老隊長腳邊的碎草上，有幾滴新鮮的血。
    山風掀起貨倉的布簾，吹得羅盤上的"守"字忽明忽暗。陳峰摸了摸懷裏的兩件東西，覺得它們沉得像塊秤砣，壓得他脊梁骨發直。遠處傳來信鴿的撲棱聲，他抬頭望去，隻看見一線黑影掠過雲層，往青河市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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