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霧在黎明前最濃。陳峰蹲在篝火邊攪湯，銅勺碰著鍋底，"當啷"一聲，震得手背發麻。湯麵浮著層淡銀星斑，原是溫甜的麥香，此刻卻泛出股鐵鏽味。他抿了抿唇——這味不對。
    "清雪。"他扭頭喊人。蘇清雪正往劍鞘裏塞星晶，聽見聲兒，指尖頓了頓。寒星劍在鞘中輕顫，像在應和什麽。
    風突然變了方向。先前是從北往南刮，此刻卻卷著腥氣，從星霧深處直撲過來。陳峰的後頸起了層雞皮疙瘩，星隕鍋在懷裏發燙，燙得他直皺眉。這鍋子向來能吸星能，可今兒個的熱，像是被什麽燒著了，燒得鍋底都要化。
    "暗紫色。"蘇清雪突然說。她盯著前方的霧，眉峰緊擰。陳峰順著看，這才發現星霧不知何時染了層暗紫，像塊浸了血的布，正往他們腳邊爬。
    "退？"陳峰摸向鍋沿。鍋壁上的紋路在發燙，那些他從前沒注意的細痕，此刻泛著幽藍的光——是《星鑒》裏提過的星衛刻紋？
    "來不及。"蘇清雪的手按在劍柄上，指節發白。話音未落，暗紫霧裏"唰"地竄出幾道黑影。陳峰眯眼瞧，是七八個精瘦的人，裹著破布，手裏的骨刃泛著暗紫，刃口還往下滴著黏糊糊的東西。
    "蝕星者！"蘇清雪低喝。陳峰記起《星鑒》裏的描述——天樞盟養的暗樁，專在隕星海獵星衛遺孤，身上帶邪族蝕能。他喉嚨發緊，星隕鍋燙得他幾乎握不住，可湯鍋裏的星斑卻突然亮了，從淡銀轉成金紅，像被火點著了。
    最前麵的蝕星者舉著骨刃撲過來。陳峰本能地抄起銅勺，舀了半勺湯，朝著那家夥的麵門潑去。湯在空中散開，金紅的星斑裹著暗紫的蝕能，"轟"地炸了。那蝕星者慘叫一聲，臉上冒起青煙，骨刃"當啷"掉在地上。
    陳峰愣了——他剛才嚐出那蝕能的味兒了。陰寒，帶股爛樹根的苦，可經星隕鍋一攪，竟轉成了溫甜的火屬性。原來邪族蝕能也有弱點，怕熱。
    蘇清雪的劍已經出鞘。寒星劍鳴聲裏帶著火，一劍挑開左邊蝕星者的骨刃，反手刺進右邊那人的咽喉。血沒噴出來，倒溢出暗紫的霧，沾在劍刃上"滋滋"作響。蘇清雪皺著眉甩劍，劍尖卻被霧纏住了。
    陳峰又舀了一勺湯。這回他特意多攪了兩圈，湯裏的星斑更紅了，像燒紅的炭。他潑向蘇清雪的劍，金紅湯霧裹住暗紫霧，"噗"地騰起團火苗。蘇清雪趁機抽劍，寒光一閃，最中間那個蝕星者的腦袋就滾到了地上。
    陳峰蹲下去看那腦袋。脖頸處的皮膚泛著青灰，長著鱗片狀的東西，跟《星鑒》裏畫的邪族侵蝕紋一模一樣。他伸手碰了碰，鱗片"哢"地碎了，露出底下暗紅的肉，還在滲暗紫的血。
    "走。"蘇清雪踢了踢腳邊的骨刃。骨刃上刻著歪歪扭扭的符，陳峰湊近聞，是股腐肉味——跟剛才湯裏的蝕能味兒一樣。他把鍋往肩上提了提，星隕鍋終於不燙了，反而透著股涼，像剛喝了口涼茶。
    暗紫的霧還在往深處退，可陳峰知道，它們不會走太遠。他摸了摸懷裏的《星鑒》，殘卷邊角磨得發毛，卻還暖著。蘇清雪走在前麵，寒星劍收進鞘裏，可劍鳴還沒停，"嗡嗡"的，像在說什麽。
    "他們衝咱們來的。"陳峰說。蘇清雪沒回頭，隻嗯了一聲。風又刮起來，卷著星晶碴子打在兩人腳邊。陳峰低頭看自己的鞋，鞋尖沾著暗紫的血，擦都擦不掉。
    "星衛的真相，怕是有人不想讓咱們知道。"蘇清雪說。她的聲音還是冰碴子似的，可陳峰聽出裏頭有團火，燒得正旺。他笑了笑，把鍋又往上提了提。星隕鍋貼著心口，像塊熱乎的磚，焐得他後背都暖了。
    兩人繼續往深處走。腳印踩碎了暗紫的霧，踩過蝕星者的血，踩過星晶的碴子。遠處傳來星獸的嚎，比昨晚更響了，混著寒星劍的輕鳴，像首沒譜的曲子，在星能紊亂帶的風裏飄著，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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