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火漸弱，星隕鍋的沸聲輕了些。蘇清雪收劍入鞘，寒星劍嗡鳴如歎。老隊長蹲在焦土邊，撿了塊碎布——是蝕星者鬥篷的料子，暗紫紋路裏還滲著陰寒。陳峰用鐵勺撥了撥灰燼，突然頓住，勺尖挑出片半指長的骨刃，泛著青灰，刻滿歪扭符文。
    "邪族的。"蘇清雪湊過來，指尖懸在骨刃上方三寸，寒星劍突然震了震，劍脊凝出層薄霜。她蹲下身，用劍尖輕輕一挑，骨刃翻了個麵，符文裏滲出縷黑氣，像條細蛇往陳峰手背鑽。陳峰本能縮手，那黑氣卻"嗤"地化了，在半空散成星塵。
    "和光門裏漏的侵蝕氣一個味。"蘇清雪皺著眉，劍鞘敲了敲骨刃，"星門碎片被蝕能浸久了，才會養出這種紋路。"老隊長摸出塊銅葉，在掌心擦了擦："信鴿辰時就放了，翅膀綁著這東西，星衛的老規矩。"他指腹蹭過銅葉上的刻痕，"要是三天沒回信...怕是路上被截了。"
    風卷著星能從潮汐區深處吹來，陳峰打了個寒顫。他想起母親後頸的暗紫斑塊，想起剛才湯裏漏出的白光——那光裏沒有蝕能的苦，倒像夜市裏阿婆煮的桂花糖，甜得人心安。
    "影姐該到了。"蘇清雪突然說。陳峰抬頭，見她望著隕星海方向，那裏的星能霧比別處濃些，像塊化不開的墨。老隊長咳嗽兩聲："星衛的隱者，腳程比信鴿快。前日我見她在碎星鎮外的老槐樹上，鬥篷一掀，人就沒了影。"
    話音未落，那團墨似的霧動了動。樹影後轉出個暗銀色身影，鬥篷上的星紋隨著動作忽明忽暗。星影掀開兜帽，霧氣從她臉上退開些，露出雙沉得像古井的眼："蝕星者留了後手。"她遞過塊染血的布，"鎮北破廟，藏著三具傀儡，肚子裏塞的是邪族心核。"
    陳峰捏緊骨刃，指節發白。星隕鍋突然"當"地響了聲，湯麵浮起層細鹽似的銀粒——是星能凝的。他蹲到鍋前，舀起勺湯舔了舔，舌尖先嚐到股焦苦，接著漫開絲甜。"火屬性。"他喃喃，從布包裏摸出把玄星木粉，撒進湯裏。木粉遇湯即化，湯麵騰起縷紅霧，像被揉碎的晚霞。
    "熒惑星斑。"蘇清雪湊過來看，湯裏的星斑正由銀轉赤，每顆都拖著細尾，"火星對應的星竅，你在調這個？"陳峰點頭，鐵勺在鍋裏畫圈："前日給王鐵匠兒子熬湯，他說湯甜得像火炭烤蜜棗。後來他鍛體境第八重突破了，肩骨硬得能磕碎凡鐵。"他頓了頓，望著湯裏的赤斑，"媽喝了湯，後頸的斑塊淡了，我嚐著那湯裏有苦，是蝕能的苦。得加火屬性星能，把苦熬化了。"
    星影走過來，指尖輕點湯麵。赤斑被她點散，又慢慢聚成原樣。"星衛的湯。"她輕聲說，"當年李守真守星門，常給弟兄們煮星米粥，米是從星田裏摘的，鍋是隕鐵鑄的。"她摸了摸星隕鍋的邊沿，"這鍋的紋路，和星門的鎖靈陣像。"
    老隊長突然直起腰，望著天。遠處傳來信鴿的哨響，聲音尖得像針。他摸出鴿籠，籠底壓著半張紙條，字跡被雨水泡得模糊，隻看清最後幾個字："守星門，等峰兒。"
    陳峰把骨刃收進懷裏。星隕鍋的藍火又旺了些，湯麵的赤斑跳得更歡，每跳一下，就有縷淡紅星能鑽進他袖管，順著胳膊往丹田去。他想起父親教他擦鍋時說的話："星子落進湯裏，得哄著它，順著它的脾氣來。"此刻湯裏的星能正順著他的氣海轉，五轉，六轉，比往日快了些。
    蘇清雪突然拔劍指向西北方。那裏的星能霧翻湧起來，露出三個黑影，鬥篷下的手攥著骨刃，指尖滴著黑血。"蝕星者殘部。"她冷笑，"來得正好。"
    陳峰抄起鐵勺，舀了碗湯。湯麵的赤斑映得他眼睛發亮，像落了兩顆火星。他把碗往地上一磕，湯濺在焦土上，騰起片紅霧。最前麵的蝕星者踩進霧裏，突然慘叫，骨刃"當啷"落地——他的靴子正冒著青煙，皮肉翻卷處露出白森森的骨，卻沒有血，隻有黑水流出來。
    "甜的。"陳峰說。他又舀了碗湯，遞給蘇清雪，"嚐嚐？比前日的火。"
    蘇清雪接過去，喝了口。湯順著喉嚨下去，丹田騰起團熱，像揣了塊燒紅的鐵。她望著西北方的黑影，寒星劍在鞘裏震得嗡嗡響："這湯，能破蝕能。"
    星影已經不見了，隻餘鬥篷掃過的風聲。老隊長摸出把鏽劍，往地上一插："我守著鍋。"陳峰點頭，抄起鐵勺往西北方走。湯還在鍋裏沸著，赤斑跳得更急，像要從湯裏蹦出來，跳到天上去。
    風裏飄來股甜香，混著星能的清冽。蝕星者的慘叫漸遠，隻餘湯沸聲清晰。陳峰走得更快了些，鐵勺在手裏發燙，像握著團燒不熄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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