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廚的銅壺正嘶嘶冒白汽，陳峰的手搭在星隕鍋沿，指節被湯氣熏得發紅。他盯著湯麵——天樞、天璿兩顆星子剛凝出輪廓，忽又暗了暗，像被什麽東西拽了拽。
    "陳小哥分神了？"蘇震的聲音從對麵飄來。他的寒星釜正騰起青白霧氣，凝成半尺高的寒玉虛影，"我這湯的融合率，怕是要讓某些人連湯渣都喝不上。"
    陳峰沒應聲。他聞到了不一樣的星能味——甜腥裏裹著鐵鏽，像暴雨天踩碎的血痂。這氣味從地磚縫裏鑽出來，沾在湯勺上，又順著星隕鍋的暗紋往湯裏滲。
    "當啷！"
    第三根陣旗在地下炸碎的聲響，比想象中輕。後廚的燭火猛地矮了半截，蘇清雪別在腰間的寒星劍嗡鳴一聲，震得她耳尖發麻。她看向陳峰，見他額角的汗正往下淌，卻不是被湯氣蒸的。
    星隕鍋裏起了變化。天樞星子突然脹大一圈，銀芒順著湯紋漫開，竟在湯麵勾出第三顆星——天璣。陳峰的手指無意識摳進鍋沿，掌心被暗紋硌得生疼。他想起《星鑒》殘卷昨夜發燙時，書皮上模模糊糊的星圖，原來這第三顆星，藏在湯裏。
    "這湯......"中間那位湯評師突然站起來，水晶板在他手裏抖得厲害。原本顯示98的讀數正在跳，98.3、98.7、98.9——
    "轟！"
    地下傳來悶響，像有人掀翻了石桌。後廚的地磚裂開細縫，黑紅色的星能順著縫湧出來，撞在陳峰的星隕鍋上，竟像被吸鐵石吸住般，絲絲縷縷往湯裏鑽。湯麵的星圖開始旋轉，天樞引著天璿，天璿帶著天璣，三顆星子連成鬥柄模樣。
    蘇震的臉白了。他的寒星釜正發出刺耳的嗡鳴，九曜聚星陣的刻紋裏滲出黑血似的雜質。方才還凝著寒玉虛影的白汽，此刻正大片大片碎裂成冰渣，砸在釜沿叮當作響。他慌忙去按釜底的玄級星核，星火卻滅了——那枚星核表麵爬滿蛛網似的裂紋，像被抽幹了精氣的老核桃。
    "融合率......99。"最年長的湯評師聲音發顫。他的星能儀上，陳峰的湯正泛著暖金的光，連溢出的湯氣都帶著星子的亮。而蘇震的湯，儀盤上的紅點正瘋狂跳動，像要戳破玻璃。
    "不可能！"蘇震踉蹌兩步，撞翻了身後的調料架。八角、桂皮撒了一地，混著寒星釜裂開的碎片。他盯著陳峰的湯鍋，喉結動了動，"你......你用了邪術！"
    陳峰這才抬頭。他的眼睛亮得嚇人，像湯裏的星子落進了瞳孔。"蘇師傅的湯裏，本就有邪術。"他抄起湯勺，舀起一勺湯，熱氣裹著星芒騰起，"您聞聞，這甜腥氣，是不是和星草庫裏的血渣一個味？"
    蘇清雪摸向劍柄的手頓了頓。她看見陳峰攥著湯勺的指節泛白，腕上還留著昨夜替她擋星刃的疤。後廚的星能還在暴走，可陳峰的湯鍋穩得像塊山岩，那些亂竄的星能撞上去，倒成了給湯添的火候。
    "第三顆星......天璣。"最年輕的湯評師突然輕聲說。他湊近陳峰的湯麵，看見星圖的鬥柄末端，天璣星子正隨著湯波輕顫，"這是北鬥星圖的三竅......可星竅境的星圖，怎會出現在一碗牛雜湯裏？"
    沒人回答他。蘇震的寒星釜又裂了道縫，黑紅的星能混著湯汁淌在地上，滋滋腐蝕青磚。陳峰的湯卻越熬越香，星圖從三顆星擴展到四顆——天權星子正從湯心往上浮，像顆被熬化的銀珠子。
    "收火。"蘇清雪突然開口。她的聲音不大，卻蓋過後廚所有響動。陳峰抬頭看她，見她眼裏有團火，和星隕鍋裏的星芒一個顏色。他點點頭，將木柴往泥灶裏推了推，湯麵的星圖緩緩收進湯裏，隻留淡淡的銀痕。
    湯評師們湊在一起低語。最年長的那個摸出塊墨玉板，在陳峰的湯上晃了晃，板上立刻顯出"99"的金漆大字。蘇震的湯卻連塊完整的測評板都沒留住——他的湯氣撞在板上，竟在玉麵燒出個焦黑的洞。
    "陳小哥這鍋......"年長的湯評師搓了搓手，"是我評湯二十年，頭回見星圖入湯的。這融合率，當得起......"
    "當不起！"蘇震突然吼起來。他抓起案上的星核就要砸，卻被蘇清雪的寒星劍挑飛。劍刃擦著他手腕劃過，在青磚上斬出半寸深的痕。
    "湯鬥規矩，輸家讓攤位。"蘇清雪抽劍回鞘，聲音冷得像數九的風，"蘇震，你是現在認，還是等我請家法？"
    陳峰低頭攪湯。湯勺碰著鍋沿，發出清越的響。他想起地下密室裏那滴濺在天樞位置的血，想起星影捏緊的羅盤，想起母親床頭那本磨破了邊的《星淵武典》。湯裏的星子還在發燙，順著他的指尖往氣海裏鑽，像在說——
    該來的，總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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