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陣的藍光忽如活物，“唰”地裹住眾人。陳峰隻覺耳膜嗡鳴，懷裏的星隕鍋突然發燙——不是炭火那種灼，倒像被浸在溫泉裏，連掌心的繭子都軟了幾分。再睜眼時，腳下是片銀霧翻湧的空地，遠處立著半截石門，石紋裏嵌著星子，像誰把夜空揉碎了嵌進去。
    “穹頂星門遺址。”吳伯的聲音發啞，他扶著腰往四周看，鞋跟碾碎了塊帶星紋的碎石，“當年星衛最後一戰，就死在這門底下。”
    李守真倚著蘇清雪的肩，血還在滲，倒先笑了：“老吳，你當年扛著星核跑過這門，腿肚子抖得比現在還厲害。”吳伯瞪他，卻沒回嘴——風裏飄著股甜絲絲的腥氣，是本源星能的味兒，和夜市裏那些帶銅鏽的星能不同，像新蒸的米糕，軟乎乎往人鼻子裏鑽。
    陳峰突然踉蹌。懷裏的星隕鍋燙得更狠了，鍋沿的星紋滋滋冒銀煙，像在舔食空氣裏的銀霧。他忙去捂鍋，手背卻被燙得一縮——那熱度不疼，倒像有隻手在撓他氣海。“嗡——”丹田深處炸響，陳峰膝蓋一彎，差點栽倒。
    “小峰！”蘇清雪搶上一步，卻見他閉著眼，額角的汗珠子順著淺疤往下滾，睫毛抖得像被風吹的草葉。她剛要去扶，陳峰突然抓住她手腕，指尖涼得驚人：“清雪，你……你聞見沒？”
    蘇清雪嗅了嗅。甜腥氣裏多了縷牛骨湯的香，混著八角和桂皮，是陳峰那鍋牛雜的味道。可他明明沒生火——再看星隕鍋，鍋底竟泛著幽藍的光，像有人在鍋底點了盞星燈，把裹著的碎布都映成半透明。
    “星能……在往鍋裏鑽。”陳峰的聲音發顫。他能感覺到，空氣裏的銀霧正順著鍋沿的星紋往裏淌，像無數條小蛇，穿過牛雜、穿過湯，最後鑽進他氣海。氣海本是團亂麻似的星能，此刻卻被理順了，繞著個中心點轉圈，越轉越快，越轉越燙。
    “穩住神。”李守真突然喝了聲。他不知何時直起了背，血還在滲，眼睛卻亮得嚇人，“當年你爹在星衛祭壇突破時，氣海也是這樣燒。小峰，跟著星能走。”
    陳峰咬著牙點頭。他閉緊眼，任氣海裏的星能翻湧。那團亂麻突然“哢”地斷了，七粒黃豆大的光珠浮出來，每粒都裹著銀邊，像撒在黑布上的星子。他數了數——天樞、天璿、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正好七星。
    “星宮雛形！”蘇清雪低呼。她學過古武典籍，知道星宮境要凝星宮，可陳峰才凝氣境，怎麽會……她盯著陳峰的臉，見他左眉骨的淺疤泛著銀光，和星隕鍋的星紋一個顏色。
    “因著這鍋。”吳伯突然說。他蹲下來，用少了兩根手指的手摸了摸地麵——石縫裏嵌著塊黑鐵，和星隕鍋一個材質，“星隕鐵能引星能，你爹的鍋，本就是星衛祭壇的爐腳。”
    暗霧裏傳來衣料摩擦聲。眾人轉頭，見個穿暗銀鬥篷的女子立在石門陰影裏，麵容被團白氣罩著，隻露出雙冷得像冰的眼睛。她腰間掛著個羅盤，刻著“守”字，正“滴滴”響個不停。
    “星影。”李守真輕聲說。他臉上的血沒擦，倒先笑了，“我就知道，你們隱者一脈沒走。”
    女子沒應他，隻抬手指向石門後的空地。那裏有座半人高的青銅祭壇，壇麵刻滿星圖，正中央嵌著塊缺口的玉牌——陳峰見過，和李守真懷裏的殘頁紋路一樣。
    “這裏，才是星衛真正的起點。”她的聲音像碎冰撞瓷，“萬年前星隕之戰，星衛用血肉封星門，血就滲在這祭壇裏。你們帶來的鍋，是最後一塊爐腳。”
    陳峰抱著鍋走過去。離祭壇還有三步，星隕鍋突然“當”地響了聲，震得他虎口發麻。祭壇中央的玉牌亮了，缺口處流出銀霧，正好填進鍋裏的星紋。他低頭看氣海——那七粒星子更亮了，正圍著個虛無的中心點轉，轉出個小漩渦。
    “星宮要成了。”蘇清雪扶住他胳膊。她能感覺到，陳峰的氣海在發燙，像揣了個小太陽，“但還差什麽……”
    “星命共鳴。”星影說。她摘下羅盤，往祭壇上一放，“星衛的星宮，得和星門同頻。你爹當年在這兒，就是摸著這羅盤，和北極星對上了脈。”
    陳峰伸手碰了碰羅盤。金屬的涼順著指尖爬進骨頭，他突然看見幅畫麵：漫天星子砸下來，穿玄鐵甲的男人舉著口黑鍋，鍋裏的湯泛著銀光，喂給倒在地上的同伴。那男人轉過臉——左眉骨有道疤，和他的一模一樣。
    “爹。”陳峰輕聲說。他氣海裏的星子“唰”地炸開，七道銀光衝上頭頂，在半空連成個小北鬥。蘇清雪抬頭看，見那星圖正往祭壇上的星紋裏鑽，像滴墨滲進宣紙。
    李守真突然咳嗽。他摸出塊碎布，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睛卻盯著陳峰頭頂的星圖：“小峰，你爹熬湯時，星宮也是這麽亮的。”他笑了笑，血沫子沾在碎布上，“星衛的魂，到底沒斷。”
    吳伯蹲在祭壇邊，用少了兩根手指的手摸著玉牌上的血痕：“當年我背星核跑，就想著得把火種留著。今兒個……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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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影走到陳峰身邊，鬥篷上的星紋突然亮了：“祭壇的星門感應陣，得用星淵武典啟動。你懷裏的殘卷，該拿出來了。”
    陳峰這才想起，他貼身口袋裏還揣著《星陣》殘卷。他摸出來，殘頁剛展開，祭壇上的星圖就“轟”地竄起銀火，把殘卷上的字照得透亮——“聚星鎖靈陣，引星門本源，凝星衛星宮”。
    “成了。”星影說。她的聲音裏有了絲溫度，“你的星宮，和星門同頻了。”
    陳峰感覺氣海一沉。那七粒星子突然沉進氣海深處，在丹田結成個小漩渦，每轉一圈，就有銀霧從祭壇裏鑽出來，順著漩渦往身體裏淌。他睜開眼，見蘇清雪的臉在銀霧裏模糊，李守真的笑卻清楚得很，像當年他蹲在夜市攤前，看自己第一次熬湯時那樣。
    “小峰。”蘇清雪輕聲說。她指著他的手——星隕鍋的星紋裏，正滲出細流般的銀霧，順著他的手腕往胳膊裏鑽，“你的星宮，在吸祭壇的星能。”
    陳峰舔了舔唇。甜絲絲的，是星能的味兒，和母親喝護心湯時的笑一個味道。他抬頭看石門，門後是片更濃的銀霧，像誰把夜空揉得更碎了些。
    “這才是開頭。”星影說。她轉身往石門裏走，鬥篷掃過祭壇，帶起片銀霧，“跟我來。星衛的故事，還長著呢。”
    陳峰抱起星隕鍋。鍋沿的熱度沒退，倒更暖了些，像母親的手。他看了看蘇清雪，她正扶著李守真，眼裏有星子在跳；又看吳伯，老頭正把碎玉片往口袋裏塞，嘴角咧得老開。
    “走罷。”陳峰說。他當先往石門裏走，星隕鍋的星紋閃著光，在地上拖出條銀線，“去看看，星衛的起點，到底有多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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