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外的暗紫霧氣又凝了幾分，巨手的指甲刮過飛船金屬外殼，刺啦聲像在撓人骨頭。陳峰喉間的血還腥著，星隕鍋裏的湯卻燙得灼手——他嚐得出，那股暗紫的腥甜已被熬成了極淡的銀，像冬夜簷角垂的冰棱，冷得透骨。
    "清雪！"李守真的鏽劍劈在符陣光網上，濺起的火星落進他左眼刀疤裏，"鎖陣弱了！"
    蘇清雪的寒星劍正挑開纏在腕上的銀鏈，劍脊"破萬邪"三字泛著青芒。她抬頭看陳峰，發梢被亂流卷得亂飛，"湯能燒？"
    陳峰沒答話。他盯著星隕鍋裏翻湧的星圖——北鬥七星的光紋正順著鍋沿往手背爬，像活過來的銀蛇。父親筆記裏夾著張泛黃紙頁，寫著"星隕遇劫，湯可焚樞"，他從前隻當是老輩人的瘋話，此刻倒覺得那墨跡都在發燙。
    暗紫巨手拍下來時，飛船晃得人站不穩。陳峰踉蹌兩步，後腰撞在艙壁上，疼得倒抽氣。可星隕鍋卻沉得像塊鐵，壓得他胳膊發顫。他突然咧嘴笑了，舌尖的血混著湯氣湧進喉嚨，甜得發苦——就賭這口湯。
    "接著！"他吼了一嗓子，雙手托起星隕鍋，狠狠砸向符陣核心那團暗紫光團。
    湯花濺開的刹那，滿艙都是銀亮的光。原本溫和的星能撞著侵蝕性暗紫，像幹柴碰了火星，"轟"地騰起半人高的銀焰。陳峰被氣浪掀得撞在座椅上，眼前發黑，卻看見銀焰裏的暗紫在消融——不是燒，是化，像雪落在滾湯裏，滋滋地冒白汽。
    "好機會！"蘇清雪的寒星劍出鞘了。她足尖點著椅背躍起，發帶崩斷，長發在亂流裏狂舞。劍指處，符陣主釘閃著幽光——那是根三寸長的青銅釘，釘身刻滿"蝕樞"陰文。她咬著牙，手腕翻轉，劍脊重重磕在釘尾。
    "當——"
    青銅釘應聲而斷。蘇清雪落地時踉蹌兩步，左手撐住桌角，指節發白。寒星劍刃上凝著層薄霜，那是被破邪屬性逼出的邪族星能，正簌簌往下掉。
    李守真的鏽劍早等在符陣核心前。他左肩滲著血，染透了灰衣，可握劍的手穩得像塊鐵。符陣光網因主釘斷裂出現裂痕，他趁機往前一送，劍尖正戳進那團暗紫光團裏。
    "星衛在此！"他低喝一聲。鏽劍柄"星衛"二字突然泛起紅光，與符陣紋路產生共振。陳峰看見光團裏竄出幾縷銀線，順著劍身爬進李守真氣海——那是被淨化的星能，正往他傷處鑽。
    艙外的亂流突然靜了。
    陳峰扶著星隕鍋爬起來，鍋底還沾著半塊牛骨。他抹了把臉上的汗，聽見李守真在喘："鎖陣...碎了。"
    話音未落，亂流發出一聲尖嘯。陳峰看見舷窗外的星能風暴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打著旋兒往反方向倒卷。飛船被那股力道推著往前衝，座椅螺絲崩飛的聲音、蘇清雪拔劍入鞘的聲音、李守真收劍入腰的聲音，全混在一塊兒。
    "抓緊！"蘇清雪撲過來拽住陳峰胳膊，寒星劍鞘磕在他肋骨上，疼得他皺眉。李守真踉蹌兩步，鏽劍撐地，刀疤裏的血滴在金屬地板上，綻開小紅花。
    星隕鍋在陳峰懷裏發燙。他低頭看，湯麵的星圖已經淡了，隻剩北鬥七星的尾宿還亮著，像極了夜市攤子上沒滅的煤球。可鍋底卻多出幾道細痕，像被誰用指甲輕輕劃的——他記起父親說過，星隕鍋是有靈的，許是剛才那一砸，把它砸醒了。
    亂流倒卷的力道越來越猛。陳峰透過舷窗往外看，暗紫霧氣被扯成絲，銀焰還在燒，把那些絲都染成了淡金。他突然想起母親病床上的舊棉被，曬過太陽後也是這種暖烘烘的顏色。
    "要出去了！"李守真的聲音裏帶著笑。他左眼刀疤還在滲血，可右眼亮得像星子，"小峰，你熬的這鍋湯——"
    "轟！"
    飛船劇烈震顫，陳峰的額頭撞在蘇清雪肩頭上。等他緩過神，舷窗外的暗紫已經散了大半，隻剩幾縷殘霧掛在遠處，像沒吃完的紫糖稀。星隕鍋裏的湯早涼了，可鍋身還在嗡鳴，像在哼什麽老調兒。
    蘇清雪揉著被撞疼的肩膀，低頭整理發梢。她腰間的寒星劍突然輕震，劍鞘上"破萬邪"三字泛起微光。陳峰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見劍鞘縫隙裏露出半片玉色——許是剛才顛簸時掉出來的，可他還沒看清形狀，蘇清雪已經伸手按住了劍鞘。
    李守真靠在艙壁上，閉著眼喘氣。他的鏽劍橫在膝頭，劍柄"星衛"二字的紅光還沒褪盡。陳峰走過去要扶他，卻被他抬手攔住："不打緊。"老人睜開眼，右眼映著舷窗外的星光，"小峰，你這鍋湯...比你爹當年熬的還燙。"
    陳峰摸了摸星隕鍋，鍋底的細痕還在。他想起剛才潑湯時，湯裏的八角和桂皮混著星能炸開來，香得人發暈——等出了亂流區，得去夜市老周頭那兒再買塊牛骨，最好帶點骨髓的，熬出來的湯才濃。
    蘇清雪突然抬頭看向舷窗。陳峰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隻見亂流區邊緣的星群裏，有顆星特別亮，像誰把銀湯潑在了天上。
    "那是..."他剛開口，飛船又晃了晃。李守真咳嗽兩聲，指節敲了敲鏽劍："走了，離出口近了。"
    陳峰握緊星隕鍋。鍋裏的餘溫透過掌心往氣海鑽，他感覺氣海裏的星氣旋轉得更快了，像要把剛才那鍋湯的星能全吸進去。艙外的星群還在往後退，可他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比如星隕鍋鍋底的細痕，比如蘇清雪劍鞘裏的半片玉，比如李守真眼裏的光。
    "熬完這陣，"他輕聲說，"該換我給你們熬湯了。"
    星隕鍋嗡鳴著應了一聲，像在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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