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的晨霧還未散盡，陳峰蹲在灶前添柴。星隕鍋擱在青石台上，鍋底凝著層暗紫星斑——那是昨夜熬湯時，鍋身自發吸收的隕星海星能。
    "阿峰。"蘇清雪的聲音從院門口飄進來，月白武服沾著露水，腰間寒星劍的劍穗在風裏打旋，"星影到了。"
    陳峰抬頭，見牆角立著團暗銀霧氣。霧氣散得慢，露出穿星紋鬥篷的女子，腰間羅盤"哢"地轉了半圈，指針直指東方——隕星海方向。
    "走。"星影開口，聲音像碎冰撞在瓷碗上，"潮汐區核心的星能波動，比上月強三倍。"
    陳峰把星隕鍋裹進粗布，揣進懷裏。鍋身隔著布貼著心口，像揣了塊活物。蘇清雪遞來個竹簍，裏麵裝著《星鑒》殘卷、半塊冷饃，還有他總帶著的牛骨湯勺。
    三人出青河市時，晨鍾正撞第八下。陳峰回頭望了眼自家矮牆，母親的藍布袖套還晾在竹杈上，被風掀得一翻一翻。
    隕星海比陳峰想象中更荒。碎星石漫山滾著，大的如磨盤，小的似棗核，石麵全是星能灼燒的紋路。越往核心走，空氣越稠，像浸在紫墨水缸裏，呼吸間能嚐到金屬味。
    "到了。"星影停在塊三人高的碎星石前。石底有道裂縫，黑黢黢的，能看見裏麵泛著幽光。她摘下羅盤，"星衛封印在裂縫深處。"
    陳峰摸出湯勺。勺柄是父親留下的，包漿磨得發亮，湊到裂縫前時，勺身突然發燙。他咬咬牙，探身進去——指尖觸到塊涼硬的東西，像浸過冰水的鐵。
    "是碎片！"他輕喊。蘇清雪立刻按住他後頸，寒星劍出鞘三寸，劍氣割開周圍的紫霧。陳峰慢慢往外抽手，掌心托著塊巴掌大的黑鐵，表麵纏著銀線似的封印紋。
    "第五塊。"星影的羅盤"嗡"地響起來，"和你腕間的印記，同頻了。"
    陳峰這才覺出異樣。左手腕的星門印記從皮下往外拱，像有條活蟲在爬。懷裏的星隕鍋也開始震，震得他肋骨發疼。他剛把碎片放進竹簍，就聽頭頂"嗡——"的一聲。
    六塊碎片突然從竹簍裏飛出來！陳峰慌忙去抓，卻見它們懸在半空，第一塊到第六塊，依次排成個圓。圓中心泛著光，越擴越大，照得碎星石都透明了——竟是星門的雛形！
    "星衛封印......解了。"星影的聲音發顫。陳峰湊近看，每塊碎片表麵都浮出古篆，歪歪扭扭的，像用刀刻在骨頭上："星衛·承"。
    風突然變了方向。紫霧被星門雛形攪成漩渦，陳峰的布衫獵獵作響。蘇清雪的劍"當"地掉在地上——不是她鬆手，是劍氣被星能壓得發不出力。
    "走！"星影拽起陳峰胳膊，羅盤瘋狂轉動，"天樞盟的星能波動！"
    陳峰的湯勺"叮"地敲在星隕鍋上。鍋身震得更急，像在催他。他彎腰撿劍遞給蘇清雪，抬頭時正看見星門雛形消散，六塊碎片"唰"地落回竹簍，像六隻歸巢的鳥。
    "李叔的傳訊！"蘇清雪摸出塊黑玉，玉麵浮起血字："星捕逼近，速歸！"
    陳峰把竹簍往懷裏緊了緊。星隕鍋還在震，震得他心口發疼，倒像在說："別怕，帶著我。"星影已經當先往回跑，鬥篷下擺掃過碎星石，濺起幾點火星。蘇清雪拽著他的手腕，寒星劍的冷氣順著皮膚往骨頭裏鑽。
    "阿峰！"蘇清雪突然停步，"看後麵！"
    陳峰回頭。紫霧裏浮著幾點綠光，像狼眼。那光越來越近，他聞見鐵鏽味——是天樞盟的星能鎖鏈，專鎖武者氣海的。
    "跑！"星影的聲音劈碎霧氣，"到碎星灘有傳送陣！"
    三人在碎星石間穿梭。陳峰的鞋跟踢到塊碎石，骨碌碌滾進霧裏。身後的綠光追得更緊，他聽見鎖鏈摩擦空氣的"嘶嘶"聲，像毒蛇吐信。
    "接著！"蘇清雪突然甩來個布包。陳峰接住，是《星鑒》殘卷。她抽出寒星劍，轉身迎向綠光，"我斷後！"
    "胡鬧！"星影反手甩出七枚星釘，釘尖泛著銀光，"星衛的人，不興單槍匹馬！"
    陳峰摸出湯勺。勺身還留著第五塊碎片的涼，他舉高了，星隕鍋在懷裏震得更凶。紫霧突然往兩邊退，像被刀劈開條路。他拉著蘇清雪的手往前衝，碎星石在腳下哢嚓作響。
    等三人跌進碎星灘的傳送陣時，背後的綠光已經近在咫尺。星影咬破指尖，在陣眼畫了道血符。傳送陣藍光暴漲，陳峰聽見鎖鏈"當"地砸在陣外的碎星石上，濺起串火星。
    "走了。"星影癱坐在陣角，羅盤"啪"地掉在地上。蘇清雪的武服被劃開道口子，露出白生生的手腕。陳峰掀開竹簍，六塊碎片都在，表麵的"星衛·承"還泛著微光。
    傳送陣的藍光暗下去時，陳峰聽見遠處傳來狼嚎似的喊："抓住那小子！星門碎片在他那兒！"
    "回青河。"陳峰把竹簍係在腰間，星隕鍋貼著肚子，熱得燙人。蘇清雪擦了擦劍上的血，月白武服沾著碎星石的灰，倒像朵落進泥裏的花。星影撿起羅盤，指針還在轉，卻沒了先前的急。
    三人踏上返程的路時，天已經黑了。碎星灘的星能燈一盞盞亮起來，照得他們的影子又長又淡。陳峰摸了摸懷裏的湯勺，勺柄上還留著挖碎片時蹭的土。他抬頭望星，覺得那些星星離得近了些，像能伸手夠著。
    "等回了家。"他輕聲說，"給媽熬碗熱湯。"
    蘇清雪沒說話，隻把劍往腰間按了按。星影的鬥篷被風吹得鼓起來，像隻就要起飛的鳥。遠處傳來星能獸的低吼，混著他們的腳步聲，往青河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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