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的清晨，星門遺址的黑岩還凝著夜露。陳峰蹲在隕坑邊，用指尖碰了碰幽藍星苔——涼的，像浸過雪水，星能細針似的紮得指腹發麻。蘇清雪立在斷柱前，寒星劍斜倚身側，劍穗銀鈴忽然輕顫，發出極細的"叮"。
    "來了。"她轉身時，劍鞘"破萬邪"三字泛起青白微光。陳峰看見她眉峰緊了緊，那是上次在蘇家祠堂識破血煉陣時的神情。山風卷著星屑掠過祭壇，他聞到股焦糊味，像燒過的符紙。
    "貪狼使的親衛。"蘇清雪抽劍出鞘半寸，霜花順著劍身爬出來，"他們帶著星能定位符。"劍穗銀鈴越響越快，陳峰這才注意到，斷柱陰影裏有幾點暗紅在閃——是符紙邊緣的火星，被星能催得要燃不燃。
    他摸了摸背上的星隕鍋。鍋沿銅紋微燙，像在提醒什麽。三日前礦脈圖的灰落進鍋裏時，銅紋也是這樣亮的。"是那天的灰？"
    "礦脈圖浸過天樞盟的星能。"蘇清雪將劍橫在胸前，"灰燼裏的殘波，夠他們追三天。"她腳尖點地，在焦黑地麵劃出七道淺痕，對應北鬥七星方位。陳峰認得那是《星陣》殘卷裏的聚星位——李守真說過，鎖靈陣要紮七根星鏈。
    "退開。"蘇清雪手腕一振，寒星劍嗡鳴著飛出去。陳峰眯起眼，見劍身裹著的霜花凝成七條半透明星鏈，"嗤"地紮進七道淺痕中央的聚星柱。星柱原本暗啞的刻紋突然亮起來，像被澆了熱油，暗紅定位符的火星"劈啪"爆了幾個。
    "鎖靈陣？"陳峰想起李守真手劄裏的圖，"但蘇家的隻能撐到潮汐日......"
    "是星衛改良版。"蘇清雪額頭滲出汗，星鏈末端與劍刃相連，"多三道回環。"她咬著唇，指節因用力泛白，"能把定位符的感應鎖在陣裏——"話音未落，寒星劍突然尖嘯，聲浪撞得斷柱上的星屑簌簌往下落。陳峰捂住耳朵，看見百米內的暗紅火星全炸了，符紙燒成黑蝴蝶，撲棱棱墜進隕坑。
    "劍鳴破符。"蘇清雪收劍入鞘，胸口劇烈起伏，"寒星劍認星衛的氣。"她擦了擦嘴角的血，笑了笑，"比蘇家那版管用。"
    暗霧就是這時候漫過來的。陳峰先聽見鬥篷翻卷的聲音，像風吹過舊布簾，再看見暗銀色星紋從霧裏浮出來——是星影。她腰間的"守"字羅盤轉得飛快，指針直往陳峰的星隕鍋指。
    "陣布得急。"星影的聲音像浸了水的銅鈴，"貪狼使的親衛有十二個，三個星竅境後期，九個中期。"她掀開鬥篷一角，露出半張被星能霧氣籠罩的臉，"他們走的是西坡，踩著守星步——"
    "守星步？"陳峰皺眉。李守真手劄裏提過，那是星衛的隱匿步法，"天樞盟的人怎麽會？"
    "偷的。"星影的羅盤突然"哢"地停住，"五十年前，星衛南營被屠......"她頓了頓，霧氣裏的眼睛亮了亮，"不過他們學得不全，步頻錯了半拍。"
    蘇清雪重新拔出寒星劍，劍刃映著她冷白的臉："能拖多久？"
    "到日落。"星影摸出三枚暗銀色棋子，"我布霧障，你們守陣眼。"她將棋子拋向空中，暗霧立刻濃了十倍，陳峰的手在霧裏隻看得見模糊的影子。星影的聲音從左邊傳來："陳峰，你的鍋能吸星能——"
    "吸多少？"陳峰拍了拍背上的鍋。鍋沿銅紋燙得更厲害了，像要燒穿布袱。
    "夠他們的定位符找不著北。"星影的羅盤開始發光，"蘇姑娘，你的劍鎖得住星能流動？"
    蘇清雪將劍豎在胸前，霜花順著劍身爬上天靈蓋："鎖得住。"
    "好。"星影的霧氣突然散了些，陳峰看見她的手按在隕坑邊的焦黑石上，"我去引他們繞半裏路。"話音未落，暗霧重新裹住她的身影，隻剩羅盤的光像顆小星子，往西邊去了。
    蘇清雪走到陳峰身邊，劍穗銀鈴還在輕輕響。她望著星影消失的方向，說："她像我奶當年。"
    "你奶？"
    "蘇家最老的星衛。"蘇清雪用劍尖挑起塊星屑，"後來被天樞盟的星捕砍了頭。"她轉身時，寒星劍在地麵劃出一道白痕，"阿峰，把鍋支起來。"
    陳峰解下星隕鍋，放在聚星柱中央。鍋沿的銅紋亮得刺眼，像活了似的。蘇清雪將劍插入鍋旁的土中，霜花順著劍身爬進鍋裏，"聚星鎖靈陣要星能養著。"她說，"你熬湯，我守劍。"
    山風又吹過來，這次帶著股腥甜——是牛雜湯的香。陳峰往鍋裏添水時，看見蘇清雪的寒星劍在發光，劍鞘"破萬邪"三字亮得像要燒起來。斷柱上的星圖刻紋跟著亮了，一圈圈往遠處漫，像水麵的漣漪。
    "他們快到了。"蘇清雪的聲音很輕，"但進不來。"
    陳峰往鍋裏扔了塊牛骨。星隕鍋"咕嘟"響了一聲，水開始冒小泡。他摸了摸左眉骨的淺疤，那是小時候搬煤渣留下的，此刻倒暖融融的。星宮的燈在氣海裏跳，天權竅的門後，那顆種子還在頂石頭——一下，兩下，像在數著時間。
    暗霧裏傳來腳步聲。很慢，很沉，像踩在棉花上。蘇清雪的寒星劍突然尖嘯，聲浪撞得星屑亂飛。陳峰看見霧氣裏有幾點暗紅在閃——是新的定位符。但不等它們燃起來，劍鳴已經撞碎了它們，符紙燒成黑蝴蝶，撲棱棱墜進星隕鍋。
    湯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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