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紙泛白時，陳峰把玉牌收進布囊。昨夜瓦上的人影到底沒敢進來，隻留半枚帶血的星釘紮在門框上——天樞盟的標記，鏽紅裏泛著冷光。他蹲在灶前添柴，星隕鍋還溫著，湯麵浮著層星芒，像極了爹墳頭那片落了星子的夜。
    "峰子。"陳素蘭靠在床頭，後頸的冷汗已洇濕了枕巾，"把玉牌都帶去食武閣。你李叔手劄裏說過...星衛的事，要攤開在星能底下。"
    布囊壓著心口，陳峰摸了摸左眉骨的淺疤。那是七歲替娘搬煤渣時磕的，如今倒成了個記號，摸起來和玉牌上的紋路一般硌手。出巷口時，他看見王二蹲在牆根啃冷饃，見了他便把藏在身後的扁擔晃了晃："要是那幫龜孫再敢來，爺爺這扁擔不挑牛雜，挑他們腦袋。"
    新食武閣籌備處的木門"吱呀"響了兩聲。蘇清雪正站在青銅鼎前，寒星劍擱在長桌上，劍鞘上的冰紋映著晨光。她回頭時發梢掃過肩，月白武服袖口沾著星能灰——昨夜怕又是去查天樞盟的星捕行蹤了。
    "六塊。"陳峰把布囊擱在桌上，玉牌依次排開：忠、勇、守、承、貪狼衛半塊，還有塊墨綠的"戰"字牌，是前日星影從隕星海帶回來的。守字玉牌最先動了，銀紋沿著木桌爬，碰著勇字牌時"叮"地輕響，像兩根琴弦搭上了同個調子。
    "星衛玉牌共鳴。"星影從梁上躍下，暗銀色鬥篷掃過積灰。她伸手按住守字牌，霧氣從指縫漫出，"九塊裏湊齊六塊，上回見這陣仗...還是星隕之戰前夜。"
    蘇清雪拈起貪狼衛半塊玉牌，劍鳴突然響了。寒星劍震得鞘口微開，劍鋒映出玉牌背麵的刻痕："貪狼噬主，蝕命必償"。她眉峰一挑："你娘中的蝕命咒，和這玉牌同源。"
    陳峰的手攥緊了布囊。灶上那碗星隕湯還在他夢裏滾著，湯裏的星能泛著血沫——昨夜裏用星鑒殘卷蘸了娘的血，紙頁上爬滿的咒文，當真和玉牌上的刻痕一個模子。
    "看這個。"星影抽出本泛黃的手劄，封皮上"李守真"三個字被磨得發白。陳峰認得，是爹常揣在懷裏的那本，第51章他在煤堆裏撿到的破紙，原是從這兒撕下去的。手劄翻到最後一頁，夾縫裏夾著張薄如蟬翼的絹布，墨字浸著星能，在光下泛著銀："六玉齊，可破蝕命咒；九玉全，方啟星門術。"
    "李叔的字。"陳峰指尖發顫。爹說過，李守真是星衛承脈，專門管著傳火種的事。絹布邊緣有焦痕，像被星能燒過又補的，"他寫這個...是算到我們能湊齊六塊？"
    蘇清雪把玉牌按成個半圓，寒星劍突然"嗡"地出鞘三寸。劍身上浮起星圖，北鬥七星連出銀線，正罩著六塊玉牌："天樞盟最近在雲州設陷阱，鬧得星核獵人都往那兒跑。我查過他們的星捕調令——去雲州的都是外圍，真正的好手...這半個月全縮在青河。"
    星影的霧氣散了些，露出半張蒼白的臉："前日我去醫館探你娘，看見兩個穿青布衫的。他們袖口有星衛血洗時的標記——天樞盟的暗樁，專盯蝕命咒的主。"
    陳峰突然想起昨夜窗上的人影。那些人沒衝進來，不是怕他的星宮域，是怕驚了娘頸後的咒印。天樞盟要的不是玉牌，是看他為了破咒能折騰出什麽——星衛的血，星衛的玉，星衛的牛雜湯裏煮著的星能。
    "他們想引我用六玉破咒。"陳峰摸了摸星隕鍋的鍋底，那道被他撞碎的裂痕還在，"破咒要引玉牌星能入體，要是中途出岔子...我娘的星竅會被咒文啃得連渣都不剩。"
    蘇清雪把寒星劍拍在桌上，劍刃嵌進木縫裏："所以雲州的陷阱是幌子。天樞盟知道我們急著找玉牌，故意放消息引我們去，好讓青河這邊的暗樁盯著你娘。等我們湊齊六塊..."
    "他們就動手劫人。"星影接上話，守字玉牌突然燙得她縮手，"蝕命咒是貪狼使下的，那老東西最會玩貓鼠遊戲。他要的不是殺你娘，是看星衛的種為了救親娘，把六玉的秘密全抖落出來。"
    長窗外掠過片烏雲，把陽光遮了個嚴實。陳峰望著桌上的六塊玉牌，每塊都泛著不同的光：忠字暖，勇字烈，守字沉，承字溫，戰字銳，貪狼衛半塊卻泛著腥氣。他想起爹說過，星衛的玉牌不是石頭，是活著的星能，每塊裏都睡著個老祖宗。
    "破咒。"陳峰突然開口，指節捏得發白，"今晚就破。我娘的星能枯竭症拖不得，蝕命咒再耗三天...她氣海該爆了。"
    蘇清雪盯著他左眉骨的疤，那道疤在陰影裏泛著淡紅："需要什麽？"
    "星隕鍋。"陳峰摸出塊星核，是前日賣牛雜攢的靈級下品，"聚星陣要加滿星能，你幫我看住門窗。星影...你用守字玉牌鎮著咒文，別讓它往娘心脈裏鑽。"
    星影把守字玉牌拋起來又接住，霧氣裏的眼睛亮了："當年李守真用七塊玉牌救過星衛老統領，我看過手劄。六塊的話...我守著氣海，你引玉牌星能走任督二脈，繞開蝕命咒的死穴。"
    蘇清雪突然笑了，月白武服被風掀起一角："我就說，星衛的種不該縮在牛雜攤後麵。"她抽出寒星劍，劍尖挑開窗戶，風卷著星能灰灌進來，"去把你娘接來，我讓人把籌備處的聚星陣全打開。天樞盟的暗樁？我這劍，專砍不長眼的。"
    陳峰把六塊玉牌收進布囊，起身時撞得長桌直晃。星隕鍋擱在腳邊，鍋底的裂痕裏滲著星芒，像極了爹當年衝進星門碎片堆時，後背被星能割開的傷。他摸了摸布囊，玉牌在裏頭跳著，一下，兩下，像六顆心跳。
    "走。"他彎腰提起星隕鍋，湯裏的星能晃著，映出窗外的天——陰得沉，但總該有放晴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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