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時三刻，地道裏的腥氣重得化不開。蘇清雪拉著陳峰翻上通風口，牆縫裏滲下的水珠正砸在他後頸，涼得人一哆嗦。趙三的絡腮胡先探了進來，扛著半塊碎磚，星能灼傷的右肩還在滲血——他說“我在前頭趟路”，聲音悶得像敲破甕。
    “屏障在前麵。”蘇清雪抽回手，寒星劍完全出鞘。陳峰順著她劍尖看，前方三步遠的地方浮著團暗紅，像攤化不開的熔漿，滋滋地啃噬著石壁。星隕鍋在懷裏發燙，湯麵的星流陣轉得更快了，他摸了摸鍋沿，熱度順著掌心往氣海鑽——這是鍋在吃星能。
    “我來。”陳峰把鍋往前一送。暗紅屏障突然翻湧，像被戳了的馬蜂窩。湯裏的星流陣“嗡”地抖了抖，竟絞著屏障裏的暗紫星能往鍋裏鑽。蘇清雪的劍跟著遞出去，寒芒掠過之處，屏障裂開條細縫。趙三悶喝一聲，碎磚砸在裂縫上，“轟”地炸出個能過人的洞。
    操作台就在洞裏。鐵桌上堆著半熔的星核，地上橫七豎八倒著帶鎖的鐵盒。陳峰一眼瞅見角落那方青銅匣，巴掌大，匣身刻著“青河血煉117號”，紋路裏嵌著暗紅——是幹了的血。他蹲下身，指尖剛碰到匣蓋，背後傳來張九指的冷笑：“看夠了？”
    陳峰回頭。張九指站在設備區門口，義肢上的星核紅得刺眼，像要燒穿皮膚。他另一隻手按在牆上某個凸起處，指節泛白：“這破地方早該炸了。”話音未落，地麵傳來悶響，青石板縫裏爬出幽藍符紋，像條活物似的往四周竄。
    “定位陣！”蘇清雪的劍指向地麵。陳峰見過這紋路——陸沉的星能定位符陣，上次在夜市攤底下，也是這樣的鱗片狀裂痕。他慌忙掀開青銅匣，裏麵整整齊齊碼著十七卷羊皮，最上麵一卷寫著“血煉1號：鍛體九重，男，無姓，編號003”，往下翻，“004”“005”……數到第十七卷末尾，總計一百三十七人，名字全是編號，墨跡裏浸著暗紫星能。
    “走！”趙三抄起半塊鐵砧砸向張九指。義肢星核“啪”地爆了，張九指被砸得撞在設備上，嘴裏罵罵咧咧：“天樞盟的人早盯著呢！你們——”話沒說完，牆根傳來“哢嚓”一聲，整麵石牆轟然倒塌。
    灰塵裏走出個人。瘦臉鷹眼，左耳垂嵌著顆星核耳釘，暗青長袍沾著牆灰，倒像特意穿來顯身份的。他身後站著二十個黑甲人，每人腰間掛著星能鎖鏈，槍口幽藍——是天樞盟的星捕。
    “陳峰。”來者開口，聲音像刮過鏽鐵，“你以為能活著離開？”他抬手，耳釘上的星核忽明忽暗，正對著地麵的符陣。張九指癱在設備旁笑，血從義肢斷口處淌下來，把“天樞·星主”的殘片浸得發亮。
    星隕鍋裏的湯突然滾得震天響。陳峰攥緊鍋柄，能摸到星流陣在湯底翻卷，把空氣裏亂竄的星能全往湯裏吸。蘇清雪退到他身側，劍尖挑起一縷寒氣，在兩人麵前凝成道薄冰。趙三站在最前，巨門宮星域的暗金光芒從腳下漫開，雖隻有身周三尺，卻把撲過來的星捕鎖鏈凍在半空——像串掛著的死蛇。
    陸沉的耳釘更亮了。他身後的星捕舉起槍，幽藍槍口對準陳峰眉心。地道外傳來警鈴般的嗡鳴，是定位術引來了更多人。陳峰望著青銅匣裏的羊皮卷，突然想起夜市裏那些蹲在攤位前喝牛雜湯的人——老吳頭總說“湯裏有星能，喝了能衝關”，李嬸的兒子卡在鍛體三重，喝了三碗湯，前天剛摸到第四重的邊。
    “活著離開？”陳峰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星隕鍋的熱度透過衣襟烙著心口，“陸大人，你說晚了。”他轉頭看向蘇清雪，她睫毛上凝著冰碴，眼睛卻亮得像寒星。趙三的絡腮胡上掛著星能凝成的金粉，衝他咧嘴笑，露出缺了顆的門牙。
    張九指的笑聲突然變了調。他盯著設備區角落，那裏不知何時爬滿了星流陣的紋路，正順著殘片往他義肢斷口鑽。陸沉的臉色變了，耳釘上的星核“哢”地裂了道縫。陳峰低頭看懷裏的鍋，湯麵浮起層暗金星斑——這是星隕鍋在吃帶血星能，連自毀程序的暴走能量都沒放過。
    “轟——”設備區傳來爆響。張九指的義肢殘端冒出青煙，他瞪圓了眼，想說什麽，卻隻咳出口黑血。陸沉揮了揮手，星捕們的槍口同時抬高。陳峰能聽見自己氣海的星氣旋在轉，比往日快了三分——是星隕湯反哺的星能。蘇清雪的冰牆又厚了寸許，寒星劍嗡鳴著，像頭要掙鎖的獸。
    地道外的警鈴更近了。陸沉的耳釘徹底裂開，暗紫星能順著耳垂往下淌。他盯著陳峰懷裏的鍋，又看了看地上的青銅匣，突然笑了：“你以為找到證據就能翻案？天樞盟的星核，從來都是血煉的。”他抬手按在胸口，暗青長袍下浮現出北鬥七星的紋路，“就算你今天走了，明天——”
    “沒有明天了。”陳峰打斷他。星隕鍋裏的湯突然漫出些，落在地上的符陣上，幽藍紋路“刺啦”一聲，像被潑了熱油。陸沉的笑容僵在臉上，他身後的星捕中，有兩個的槍突然炸了，幽藍星能噴得滿牆都是。趙三的星域又擴了尺許，暗金光芒裏，星捕的鎖鏈全斷了，像堆廢鐵滾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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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清雪的劍動了。寒芒掠過陸沉左肩，割下片帶星紋的布。陳峰趁機抓起青銅匣，往設備區更深處跑。趙三抄起鐵砧砸向星捕群，砸得黑甲叮當響。張九指還癱在地上，盯著自己冒青煙的義肢，喉嚨裏發出嗬嗬聲，像條快死的魚。
    陸沉捂著左肩，血透過暗青長袍滲出來。他盯著陳峰的背影，咬牙道：“追！活要見人，死——”話沒說完，設備區傳來“哐當”一聲，陳峰撞開道暗門，星隕鍋的熱氣裹著星流陣的光，“呼”地湧了出來。
    地道裏的星能更亂了。蘇清雪的冰牆開始碎裂，趙三的星域邊緣泛著金光，像團要燒起來的火。陸沉的星捕們舉著槍追過來，槍口的幽藍忽明忽暗，倒像怕了這滿地亂竄的星能。陳峰跑著，能聽見背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可懷裏的星隕鍋越來越燙，燙得他眼眶發酸——這熱度，和母親當年熬藥時的灶台，好像。
    暗門外是條更窄的地道。陳峰回頭，見蘇清雪正揮劍擋住陸沉的攻擊，趙三舉著鐵砧和星捕對砸，張九指還在設備區抽搐，血把“天樞·星主”的殘片泡得發亮。他摸了摸青銅匣，羊皮卷上的編號還在眼前晃，一百三十七，一百三十七……
    “陳峰！”蘇清雪的聲音帶著急。陳峰轉頭往前跑，星隕鍋在懷裏發燙，湯麵的星流陣轉得更快了。地道盡頭有光，是月光從通風口漏下來，像條銀線。他吸了口氣，腥甜的血氣漫進喉嚨——這是血煉星能的味道，他在湯裏嚐過千百回，今天，終於知道這味道，是誰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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