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得沉，雲壓著屋簷，像塊濕布蒙在人臉上。陳峰走在前頭，鬥篷角被風卷得忽閃，懷裏的玉牌突然燙起來，隔著幾層布還灼得慌。他腳步頓了頓，手按在左眉骨上——那道淺疤正發燙，像被火炭烙著。
    "清雪。"他回頭，聲音比風裏的潮氣還重，"密室不對。"
    蘇清雪的手早搭在劍柄上了，寒星劍的霜花從劍鞘縫裏滲出來，在她手腕凝了層白。石猛把鍋往肩上顛了顛，後頸的星圖忽地亮起來，像被誰點了把火。趙三踢石子的腳懸在半空，歪頭嗅了嗅："有股子爛鐵鏽味，衝得人腦仁疼。"
    話音未落，前頭的醬菜攤"轟"地塌了半邊。醃菜壇滾出來，黃澄澄的蘿卜丁混著泥，濺在陳峰鞋尖。牆根下的青石板"哢"地裂開條縫，暗紫色的鱗甲從縫裏鑽出來，像條爬牆的怪蛇。
    "星門的味道..."暗啞的笑聲從地底下冒出來，震得人耳膜發疼。暗蝕的腦袋先擠出來，左眼是個黑洞洞的星核，右眼泛著腥紅，"小星衛，讓爺爺看看你藏了什麽寶貝。"
    他身後跟著四個影子：最前的高個裹在灰霧裏，臉都瞧不真切；左首那矮子懷裏揣著串綠瑩瑩的晶彈，指甲長得能紮進石頭；右首的瘦猴攥著根骨刃，骨頭上爬滿黑紋；最後那個縮著肩，嘴角淌著涎水，手背上全是紫斑。
    "影瞳，霧。"暗蝕舔了舔嘴唇，"毒牙，拆柱子。"
    灰霧"刷"地漫開。陳峰眼前忽地白了，像浸在豆漿裏，隻聞得見鐵鏽味往鼻子裏鑽。石猛吼了聲，拳頭砸在牆上，火星子濺出來，可霧裏連個影子都照不見。趙三罵罵咧咧掏星能燈，剛劃著火折子，"嗤"地被霧裏的手拍滅了。
    "小心柱子！"蘇清雪的聲音從左邊劈過來。陳峰本能地矮身，頭頂"砰"地炸響，綠煙騰起半人高。他摸了把臉，黏糊糊的，指甲一摳——手背立刻冒起紅泡，像被硫酸潑了。毒牙的晶彈炸在密室左首的石柱上，石頭"簌簌"往下掉，柱身裂了道寸許寬的縫，直貫到頂。
    陳峰的疤燙得更厲害了，他順著牆根摸過去，指尖觸到磚縫裏的銀星子——是星門感應陣的餘韻。玉牌在懷裏跳，一下比一下急，像要掙開布囊。他攥緊玉牌，突然聽見頭頂"吱呀"響，抬頭時正見塊碎石砸下來，險險擦著耳朵飛過去。
    "清雪！"他喊了聲，霧裏寒光一閃。蘇清雪的寒星劍出鞘了，霜花順著劍刃往上爬，把霧割開條縫。她反手劈向牆角的通風管道，劍脊撞在鐵管上，"當"地迸出團藍火。管道"哢啦"斷成兩截，外頭的風"呼"地灌進來，夾著星能的尖嘯——是青河市上空的星能暴風被引動了。
    霧被風卷著往管道口跑，影瞳的身形露出來：他額心嵌著顆霧蒙蒙的星核，雙手結著詭譎的印，可風裏的星能像長了眼睛，專往他印訣的破綻裏鑽。毒牙又摸出顆晶彈，剛要扔，被風裏的星能撞得踉蹌，晶彈"當啷"掉在地上。骨刃舉著骨刃撲向蘇清雪，可沒走兩步就被風掀得後退，骨頭上的黑紋"滋滋"冒青煙。
    暗蝕的紫鱗"唰"地豎起來，他左眼的星核轉得飛快，伸手去抓陳峰懷裏的玉牌。陳峰往後一仰，後背撞在裂了縫的柱子上，柱子"哢"地又響了聲。他摸出懷裏的牛雜鍋，鍋底的星紋被玉牌的光映得發亮——這是他第一次在戰鬥裏攥著鍋，可手竟比拿湯勺還穩。
    "想搶？"陳峰喘著氣，疤上的熱順著血管往腦子裏湧，"先過了這關。"
    蘇清雪的劍又劈過來，這次帶著星能暴風的尖嘯。寒星劍的霜花在風裏結成冰棱，刺向暗蝕的咽喉。暗蝕歪頭躲過，左臉被劃開道血口，紫鱗簌簌往下掉。他身後的影瞳突然慘叫，額心的星核裂了道縫，霧散得更快了。
    "走！"暗蝕咬著牙，拽著毒牙往牆縫裏鑽。骨刃還想撲，被石猛一胳膊肘撞在肚子上，哼都沒哼就軟了。陳峰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地底，懷裏的玉牌慢慢涼下來，疤上的熱也退了，隻留層薄汗。
    密室裏的霧散得差不多了。裂了縫的柱子還在掉渣，通風管道的斷口處漏著天光，照得地上的星圖刻痕亮堂堂的——缺了三竅的北鬥，正泛著銀星子，像在喘氣。
    蘇清雪把劍插回鞘裏，霜花"叮"地碎在地上。她看了眼牆根的暗紫色鱗甲，又看了眼陳峰懷裏的鍋，沒說話，隻把鬥篷往緊裏裹了裹。
    石猛蹲下來，用拇指抹了把地上的綠液，湊到鼻前嗅："蝕星者的腐蝕晶彈，摻了邪族星能。"他抬頭，後頸的星圖還亮著，"和我爹說的星衛戰部遇襲時的味道，像。"
    趙三踢了踢骨刃掉在地上的骨刃，刀刃上的黑紋還在動，像活的："奶奶的，這玩意兒紮人得疼死。"他撿起來要扔，被陳峰攔住了。
    "留著。"陳峰摸了摸鍋沿，星紋還溫著，"給《星鑒》殘卷認認，看是不是邪族遺物。"
    外頭的雨到底落下來了，"劈啪"打在斷了的管道上。陳峰走到通風口底下，伸手接了把雨水。水順著指縫往下淌，在地上積成個小水窪——裏頭映著的，是缺了三竅的北鬥，正隨著雨紋輕輕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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