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死局誌難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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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總捕,倒是本官低估了你,沒想到這麽快你就查到了這裏。”
司馬文軒的語氣平靜得可怕,仿佛楚辭空的出現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若非本官攜仵作前去驗屍,險些讓你得手了。”
楚辭空的心中暗自一凜,原來司馬文軒根本沒有被鳳邀月的計策完全騙過,這個人的城府比想象中還要深。
楚辭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長劍一振,遙指司馬文軒,厲聲道:"司馬文軒!你可知罪?這密室中的人皮賬簿,便是你惡貫滿盈的鐵證!”
“罪?”司馬文軒突然仰天發出一陣刺耳的大笑。
笑聲中充滿了癲狂、悲涼與無盡的嘲諷,在密室的石壁間回蕩,顯得格外淒厲。
“哈哈哈哈!楚總捕,你與本官談罪?我司馬文軒此生最大之罪,就是醒悟太遲!在這吃人的世道,所謂的良知,最是一文不值!”
話音未落,司馬文軒猛地抬手。
“嘶啦”一聲,他竟親手撕開了自己胸前的官袍和內衫,露出了赤裸的胸膛。
在他的左胸位置,赫然刻印著一個與慧照寺中那些被販賣的“役子”胸口一模一樣的朱砂印!
隻是這個烙印的年代似乎更為久遠,顏色已經深深入肉,呈現出一種暗沉的紫黑色,猙獰可怖。
楚辭空瞳孔驟然收縮,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驚愕之色。
他手中的長劍,甚至都因為這巨大的衝擊而微微垂下了半分,失聲叫道:"這…這刻印?!你…你曾經也是"役子"?!”
“不錯!”司馬文軒的眼中瞬間布滿了血絲,閃爍著瘋狂、怨毒與深不見底的痛苦。
“我也曾是"役市"中最卑賤的貨物!是那些道貌岸然的"恩客",教會了我如何生存!”
司馬文軒的聲音逐漸變得嘶啞,帶著一種野獸般的低吼。
“若想不被當牲畜一樣任意買賣、肆意踐踏,唯一的辦法,就是變成比他們更凶狠、更殘忍的惡鬼!”
司馬文軒這番血淋淋的坦白,如同一記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楚辭空的心頭,讓他一時間心神劇震。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樁駭人聽聞的“役市”慘案背後,主謀竟也曾是其中最悲慘的受害者。
這其中,竟是如此扭曲、如此諷刺的因果循環。
一個曾經被明碼標價的“貨物”,如今卻成了操縱更多“貨物”命運的惡鬼。
這世間的荒誕與殘酷,在這一刻,赤裸裸地展現在楚辭空麵前。
他看著司馬文軒胸口那暗紫色的烙印。
“所以你就要重演這一切?”楚辭空的聲音有些顫抖,“讓更多無辜的人承受你曾經受過的痛苦?”
“無辜?”司馬文軒嗤笑一聲,“這世上誰人無辜?”
他的目光掃過密室牆壁上的人皮賬簿,眼中閃過一絲病態的眷戀。
司馬文軒緩緩踱步,圍繞著楚辭空走了半圈。
“我生於一普通農家,父母都是勤懇的農民。一年天下大旱,朝廷的賦稅卻不減反增,父母為了交稅,把家裏能賣的都賣了。”
“最後,連我也被賣掉了。”司馬文軒的聲音平靜得如同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十二歲的我,胸口被刻上"抵稅三年"的印記,被當作貨物一樣拍賣。”
楚辭空緊握著劍柄,手心已經滲出汗水。
他能想象得出,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麵對這樣的命運會是什麽心情。
“買我的富商,表麵上道貌岸然,背地裏卻畜生不如。”
司馬文軒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但很快被仇恨覆蓋:"三年裏,我受盡了非人的折磨。但我沒有死,我活下來了。”
“而且還學會了如何在這世道生存。”司馬文軒停下腳步,直視著楚辭空,“天下蒼生,不過兩般——食人者,與飼人者。”
“於是我殺了前來渭南赴任的司馬文軒,搶了他的官印與文牒。那張被青天護民會的小老鼠偷走,扔到府衙門口的人皮,就是他的。”
楚辭空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此人竟是冒名頂替,而真正的司馬文軒其實已死?
這種顛覆認知的真相,給楚辭空帶來的巨大衝擊。
就在楚辭空因這突如其來的、衝擊性極強的真相而心神恍惚之際。
司馬文軒眼中厲色一閃而過。
他猛地抬起雙手,重重地拍了三下巴掌。
“啪!”
“啪!”
“啪!”
清脆的掌聲在幽閉的石室中回蕩,顯得格外突兀。
與此同時,密室四周那些原本平滑堅硬的石壁上,突然響起一連串沉悶的機括轉動聲。
“軋軋——軋軋——”
緊接著,數道暗門無聲無息地向內洞開。
從那些漆黑的暗門之後,湧出十餘名手持雪亮鋼刀的黑衣人,他們身著黑色勁裝,行動間悄無聲息,卻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這些人眼神冰冷,一出現,便迅速散開,動作迅捷無比,將楚辭空團團圍困在石室的中央。
楚辭空握緊了手中的長劍,背心滲出了一層冷汗。
他知道,這次是真正的絕境,他一邊和司馬文軒搭話拖延時間,一邊想著應對的辦法。
“所以你要讓無辜的百姓重複你的悲劇?”楚辭空質問著,“你的痛苦不該成為加害他人的理由!”
“理由?”司馬文軒聞言,仰天大笑:“楚總捕,世間萬事何須理由?強者生,弱者亡,此乃天道!”
楚辭空看著眼前這個已經完全扭曲的男人,心中湧起一陣悲哀,司馬文軒曾經也是受害者,但他選擇了最錯誤的道路。
“這些年我見過不少如你這般自詡"正義"之士,他們被我殺的一個不剩!”
司馬文軒的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得意。
“像那劉青山,自詡正義,結果如何?他的人皮就在你懷中!”
楚辭空的心中怒火衝天,劉青山的死深深刺激著他的神經,一個真正為民著想的好官,卻死在了這個瘋子手裏。
“劉縣尉是個好人。”楚辭空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他的死不會白費。”
“好人?”司馬文軒嗤笑一聲,他指著牆上的人皮賬簿,眼中閃爍著病態的興奮,"好人都在這裏了…這張皮是舉報役市的百姓,那張皮是不願配合的小吏,還有劉青山這樣的"清官"。他們現在都成了我收藏的一部分。”
看著被死士們圍困的楚辭空,司馬文軒臉上的痛苦與瘋狂漸漸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病態的得意。
“好了,聊的夠久了。”他的聲音恢複了些許平日的溫文,卻更添幾分陰森。“進了這裏,你以為,你還能活著出去嗎?”
“司馬文軒,即使我今日死在這裏,也會有人繼續查下去。”楚辭空的聲音平靜,“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哈哈哈!”司馬文軒大笑,“楚總捕,你到死還在做這種愚蠢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