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監護室。
    原本即將坍縮成直線的監護儀再度出現了微弱的生命體征，並且越來越強烈。
    原本奄奄一息的少女，麵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起來，若有若無的呼吸變得均勻，胸口起伏明顯——莫胭的身體在好轉，精神在恢複。
    直到她在氧氣罩下睜開了眼，坐起身，將身上的電極片，導管，輸液針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通通拔掉，監護室立刻響起了紅色警報。
    醫生匆匆趕來，看著坐起來望向她的莫胭呆若木雞幾秒，隨後熱淚盈眶。
    太好了，組織重要的實驗體醒了！
    她的工作保住了！！！
    進行全方位的身體複查後，莫胭邊喝粥，邊笑眯眯地聽099吹她彩虹屁。
    守了她兩天兩夜的099精神空前亢奮，語氣裏都透著一股嘚瑟的勁。
    「還有一件事，我的能量補充得差不多了。」
    莫胭作思考狀，“恭喜？”
    白烏鴉站在她的肩頭，急急地拍了拍翅膀，又矜持地咳了咳。
    「咳咳咳！我的意思是，胭胭想什麽時候走都可以！」
    莫胭微微一笑：“不著急。”
    “生存值66…就算加速消耗也至少能有一個月了。”
    她用勺子挖了一勺粥塞進嘴裏，繼續說，“既然沒了性命之虞，那就研究一下我到底要用馬甲幹什麽吧。”
    099不明白：「我們的目的？當然是提高角色存在感和論壇人氣值啦。」
    莫胭點頭：“我明白，就是要到處蹭熱度的意思。”
    099語塞：「……」
    雖然這麽說也沒問題，但說出來不好聽啊！
    “不過單純蹭熱度是支撐不起來整個組織存在的理由的。”
    莫胭思考，“組織的存續不僅需要成員，也需要目的。如果說馬甲是組織的血肉，那麽目標和意義就是組織的骨架。”
    “能讓馬甲合理接觸咒術界的理由嗎……”
    099看著宿主的眼睛。
    因為垂著眼，呈現出了淤痕般的，深深的紫。
    她突然道，“你覺得天光的目的之一是把這個世界的咒力清理幹淨，挪為己用怎麽樣？”
    日本的咒力核心在天元身上，要接近天元，去東京咒術高專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099震驚：「啊？」
    你上來就要把人家桌子給掀了？！！
    莫胭：“這不是好事麽？咒靈已經嚴重危害到普通人的安全了吧？”
    「好吧，聽起來很有道理。那你打算怎麽做？」
    “雖然我可以直接打進高專，把對方元神掐滅，毀了日本結界，讓大家都沒得玩，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但漫畫不會這麽希望吧？這麽急轉直下的發展，會被當作爛尾罵上熱搜的。”
    莫胭笑眯眯，“其實我覺得還挺有趣的？”
    這裏的結界真的讓她很煩躁。
    099：「……」好危險的發言！
    “但既然不能這麽幹，那我就暫且退一步，先去高專再做打算吧。”
    莫胭說，“李清晏挺喜歡那個孩子的。”
    099嚇得抓住她的頭發，語氣驚恐至極：「等等，馬甲不可以和原著角色有感情線的！我們是正經公司！我也是正經係統！我們是要走劇情流的！」
    “你在想什麽呢？”
    莫胭無奈地伸手扯回自己的頭發，“是對後輩的那種喜歡。”
    099放下心來，又生出了新的疑惑，「可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將此世咒力挪為己用這種大膽又荒謬的事——不給出足夠有信服力的理由可說服不了讀者。」
    “先保密。”
    莫胭憐愛地拍了拍肩膀上的小傻瓜白烏鴉，“給你保留一點期待吧，99。”
    「胭胭希望我也成為讀者嗎？」
    “嗯……姑且可以這麽認為？”
    「好！我會好好期待你帶給我的故事的！」
    099興奮地拍動翅膀，「那麽現在就要用劍主的馬甲入學東京咒術高專了吧？」
    它又問，「但你沒有咒力和術式，不符合入學標準怎麽辦？」
    莫胭略感詫異地重複：“入學標準？”
    “我為什麽要入學？”
    她歪了歪頭，那雙胭脂色的眸子裏滿是疑惑。
    099：「因為同事們的任務者都是這麽做的，成為重要角色的同學，出鏡概率會大大提高。」
    “錯了。人格魅力才是出鏡的優先考慮條件。”
    莫胭解釋，“李清晏出場就不走尋常路，又以長輩的模樣和五條悟交流——如果以這樣的實力和身份去入學高專，太過割裂，會不符合漫畫讀者的心理期待，也不合她的人設。”
    “更何況，入學就等於自主自願壓低了自身的權力。
    學生要遵守學校內的隱性規則，要作為被高專招攬對象聽從高層安排，處處受製，更無法和高層直接對話……李清晏不會順從規則的。麵對這種情況，她隻會毫不猶豫地提劍去殺製定規則的那個人。”
    莫胭嗓音在這一刻變得很輕，“——她本身就是為了打破規則而生。”
    劍主溫柔，卻並不缺少殺伐果斷。
    那是從不吝於示人的一麵。
    099被她說得有些糊塗，磕磕絆絆道，「那胭胭不打算進高專了嗎？還是說要去另外找出場機會？我給你查一下附近的劇情之眼出現地點……」
    網絡是它戰無不勝的領土，沒有誰會比係統更擅長收集信息。
    但莫胭又否定了：“不。”
    “我當然要去那裏，但不是以學生的身份。”
    她語出驚人，“而是以校長的身份。”
    「……啊？」
    099目瞪口呆。
    從未設想的道路出現了！！！
    實際上，這是莫胭從見到五條悟之後就產生的想法。
    進入高專接觸天元是“祂”的命令，但不限製實現形式。
    李清晏本就對有天賦的小孩心存喜愛，又對總監部隻享受權力不擔起義務的行為感到不恥，那麽責任心強烈的劍主會在聽從命令的同時，順水推舟做很多分外之事。
    因為不影響目的，“祂”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非常合理。
    所以，沒有比成為高專校長更好的道路了。
    而要達成目的也很簡單——
    京都，咒術總監部。
    這裏是咒術界的最高行政官方機構，負責協調全國咒術師的任務分配，同時製定政策，收集情報，監測咒靈，管理咒術師評級，處理重大事件。
    當坐在頂層商討與政府下月對接事宜的高層意識到，總部有入侵者直直闖進這裏時……已經來不及了。
    一切都晚了。
    坐在首位的總監部長在怒吼，如同一頭咆哮的野獸。
    “監控呢？為什麽沒人事先預警？！”
    一直在旁邊做會議記錄的直屬監督手忙腳亂摸出手機，按下幾個緊急鍵，臉色唰地一下慘白。
    她咬著牙道，“監控被不明的外來黑客破壞，內部係統亂套了！目前正在努力爭奪控製權，但對方的能力和權限都比我們高出了不止一個等級，無法破解……”
    總監部高層們麵色愈發鐵青。
    這麽興師動眾……到底來了多少人？
    外麵的安保人員呢？那麽多的輔助監督和咒術師呢？
    怎麽會一點反應都沒有，這群家夥養著都是吃幹飯的嗎？！
    他們坐在原位上，如同被困在甕中待捉的鱉。
    誰都想不到一月一次的線下會議會出問題。
    總監部高層本身實力平庸又愛結黨營私，因此也格外怕死，不少人都把本家的咒術師帶了過來，以防意外突生。
    可不管是誰帶來的人……都沒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就像是一隻無形的手輕飄飄地捏死了他們。
    總監部高層看得分明，如果連能力出眾的術師都死在對方手上的話，自己逃不掉的。
    逃跑後果未知，被捉住隻是時間問題，還不如穩住心神，坐在這裏和對方體麵談判。
    會議室門口，有人通過屏風的空隙看到門外負責安保工作的咒術師倒在地上，無聲無息。
    年輕術師的身上一道道看不見的劍氣正在肆虐，宛如凜冬凍住他們的軀體，破壞他們的四肢百骸，扼殺他們的行為，隻有眼珠暴凸，爬滿了一根根血絲，呻吟都發不出來。
    隻是看到這一幕，高層的心就沉了下去——來者手段非同一般的暴烈。
    而且，不是他們想象中的很多人。
    僅僅隻有一個人。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踱步進來，如雪落下般無聲無響。
    但她每走一步，擋在麵前的屏風都在頃刻間碎裂，變成一地的殘渣，上麵珍貴的防禦符咒此時如同最普通不過的紙。
    對方甚至沒有多看一眼。
    總監部高層們在看到對方的臉時被鎮住了。
    不僅是因為對方沒打算蓋住自己的真容帶給他們的忐忑，還是因為，入侵者實在太過年輕。
    更令高層難以置信的是——她居然是個女人。
    毫無咒力的女人。
    黑發少女眼前蒙著柔軟的白色綢緞，發間橫插著一枝紅梅，看起來無害，身上的氣質卻比世界上最尖銳的東西更駭人，在他們的身上割出細細密密的傷口。
    他們做好了對方會出言挑釁的準備，正要應對，卻沒想到——
    李清晏一句話都沒說，隻是平靜對他們舉起了劍。
    總監部長表麵鎮定，汗水卻浸濕了整個後背。
    他坐在首位，正對大門，近乎是被劍直直抵住額心，正麵承受了絕大部分的壓力。
    壓得讓他忘記要怎麽呼吸。
    這是多少年沒有，或者從來沒有過的感受？
    被劍指時，如對蒼穹。
    陌生的，不知來曆的入侵者就站在麵前——
    明明隻有一個人而已，他卻似乎是在麵對巍峨絕頂的高山，深不見底的汪洋。
    無法跨越，無法估測，無法反抗。
    李清晏不言語，隻是將劍氣自劍身中釋出，形成不計其數道的虛影。
    無形的劍尖聚成一點鋒芒，冷而刺骨，恰好停在每一個咒術界高層的喉嚨處，不偏不倚，隻需她輕輕抖一下就能劃出血痕。
    那種無形而縹緲的劍氣不再克製後，更是讓他們後頸一直麻到了脊椎骨。
    明明看不見，身體的本能卻能感受到，如寒風，如冰棱，生出了一種全身赤裸無物，身處凜冽冰原的錯覺。
    這真的是人類嗎？
    幾乎所有人在這一刻，心裏升起了一模一樣的疑問。
    鴉雀無聲。
    沒人在麵對劍主的劍時說得出一句話，他們的直覺在發出警告，會死。
    隻有李清晏的聲音在響。
    “佐藤仁介，56歲……”
    “山崎弘太郎，55歲……”
    “田中大健，58歲……”
    劍主站在那裏，平靜地報出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家世和陰私。
    其中有不堪入耳的醃臢事，少女的麵色也絲毫不變，隻有劍尖始終穩穩地對著他們的喉嚨。
    雙重壓力積堆在被她報出來名字的人身上，如同宣判著死亡名單，他們蒼老的身體在顫抖，瞳孔放大，嘴唇哆嗦，仿佛輕輕一推就會散架的積木。
    她要做什麽？要殺了他們嗎？是誰派她來的！？
    莫胭一邊照著099給出的資料念，一邊在心裏評價，這群老登。
    讓這種固執己見的老年人掌控最高話語權，怪不得咒術界會腐朽成這樣。
    她念完099給的東西，不出意外地看到了總監部高層越發驚懼的表情。
    因為莫胭和閻王點名似的把在場的所有人都點了一遍。
    總監部高層以為會永不見天日的東西被莫胭隨口說出來，其可怕程度不亞於一顆原子彈在他們耳邊爆炸。
    她到底知道多少……這些事早就該埋在死人嘴裏了才對！
    099深藏功與名。
    感謝現代，感謝互聯網，就沒有什麽是係統挖不到的東西。
    當莫胭止住聲音收起劍時，所有人感覺到一陣呼吸通暢。
    總監部長忙不迭開了口，生怕自己沒有再開口的機會：“你……不，您想要什麽？”
    要錢？要權？還是要誰的命？
    一想到對方的答案裏可能會出現自己的名字，這群早見不得光很久的臭蟲就不自覺地開始牙齒打顫，生出了立刻逃走的衝動。
    “隻要您說，我們都可以好好商量的。”
    總監部長一邊好聲好氣地說著，一邊不自覺心思活絡地打起了小算盤。
    如果能趁此機會清理一波和自己意見相左的高層也不錯。
    某些家夥貪心不足蛇吞象，非要盯著自己屁股下的位置……
    總監部是時候換點新鮮血液了。
    人太多，位置太少，他扶持的新人都不好安插進來。
    “我想要的？”
    李清晏的雙眼明明被裹覆住，卻讓總監部長生出了一種被她的目光照透的直覺。
    幾秒的停頓，他們的呼吸被扔進絞肉機裏來回碾碎了好幾遍。
    咕嘟。是不自覺咽口水的聲音。
    “我想當校長。”
    “……”
    全場一時間更安靜了。
    總監部長沉默數秒，確認一遍：“……您說什麽？”
    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李清晏重複：“我想當東京咒術高專的校長。”
    總監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