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善攻守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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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二十一世紀時,馬清的很多客戶都是官員,因此他和官員們沒少交道。
    方勇隻是相當於後世的班長,還是個四十多歲的老班長,自然不在馬清的眼裏。馬清看他裝腔做派的樣子,心想幾千年以來,中國人做官的傳統和做派倒是一絲不苟流傳下來了,嘴上卻說:“那意思是說,人所以有那麽多害怕,都是被自己的軀體所累,若無視自己的軀體,就什麽都不怕了。”
    “嗯,有道理,媽的一條命算什麽,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方勇將腳下的雪踢得揚起一陣雪霧。他抬頭看著馬清,那被藍光照得藍黑的眼睛似一道劍一般:“所以你敢拿刀對著你的長官?特媽的,你昨日能對左凱,明日就敢對老子了。”
    馬清就等著方勇這一出。
    這種居高臨下的質問語氣,以前的馬清經曆得太多,早積累了豐富的經驗。他挺胸抬頭,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馬清一時衝動對伍隊不敬,已經後悔莫及。什隊實在要馬清給個說法,馬清現在就給你交待。”說話間,手上已經多了一把出鞘的刀。
    方勇猝不及防,麵帶恐懼,身體本能後退一步:“你要幹什麽。”
    馬清將盾牌放在地上,將右手刀交到左手,又蹲下身子,伸出右手掌放在盾牌上:“什隊,馬清的這隻手對伍隊不敬,你擔心馬清明日對你,那馬清今日就廢了這隻手。”說著,舉刀高高揚起。
    方勇的神色這才恢複正常,他咧了咧嘴,冷眼看著馬清。他活了四十歲,也見過不少人,以他對馬清的了解,他不信馬清會砍自己的手,他要看看馬清如何收場。
    馬清二話不說,他瞪大眼睛,咬牙切齒,左手將閃著藍光的刀高高舉起,朝放在盾牌上的右手掌猛力劈下。
    方勇靜靜站著。
    馬清的刀劈到距離手掌有二尺的距離時,速度和力道依然不減。方勇看他是當真,頓時大吃一驚,一手抓刀柄打算抽刀阻擋,一麵心急大喊:“住手,你他媽瘋了。”
    馬清的出手法已經練得爐火純青,抽刀和收刀收放自如。他本可以立刻收刀,卻故意收刀不及,讓手中刀貼著右手掌邊緣“啪”地砍在盾牌上。
    這時,方勇的刀還沒有出鞘。
    方勇不由“哎喲”喊出聲來。他附身觀看。夜營燈下,盾牌的蒙皮被砍開一個口子,刀子卡進木製盾牌半寸,刀身貼著馬清的中指。
    方勇大吐一口氣,罵道:“你他媽的膽子大了,人卻傻了。”他大度地一揮手,“算了,知道錯就行了。”又突然瞪著眼睛問,“令尊是做什麽的?”
    馬清道:“什隊,你知道的。”他將刀從盾牌上取出後插回鞘內,拿起盾牌重新站立。
    “我不知道。”方勇閃著藍光的眼珠將馬清上下打量,像看一件新鮮玩意兒,“這麽好的武藝,還識字,你老父會和我一樣,才是一名戎卒?”
    馬清苦笑道:“家父可不如你,到頭也才是一個伍長。”
    方勇微笑著搖搖頭,馬清的話讓他的虛榮得到了滿足。他是有當屯長宏大理想的人,比馬清的伍長父親自然高了一大截。他伸出食指在馬清眼前劃著“不”,謙虛地歎氣道:“可惜,自古壯誌難酬的英雄多的是。”
    馬清無言可對,隻是偏頭一笑。
    “你讀過書,就是讀書人。都說讀書人乃是文曲星下凡,能預知三百年。你給我說說,眼下這場仗,到底誰能勝?”
    “什隊,我也就是識得幾個字,算不得讀書人。我倒感覺讀書人百無一用,連自己的命運都掌控不了。”
    方勇伸出手來,張開大大的手巴掌製止道:“你不要和我扯這些,你就告訴我,對眼下這場仗怎麽看。”
    馬清順從地一笑:“什隊讓我說,我就說說。所謂讀書人預知三百年,其實是說讀書人認識一些不變的道理。就比如這次太尉和河間王,成都王之戰爭,兵法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方勇抹了一把滿是雪被夜營燈照得藍藍的硬胡子,然後他的胡子又成了藍黑色。他瞪泛著藍光的大眼睛急切道:“說來聽聽。”
    “這場仗從八月打到現在,已經三個月了。太尉以區區五六萬兵力敵張方關西軍和成都王軍近三十萬兵力,打過野戰,守城戰,用過疑兵計,調虎離山計等諸多計策。以僅相當於敵五分之一的兵力,調度有方,每場戰役皆以多打少,可謂用兵入神。太尉對付張方,成都王,就如戲小兒爾。”
    方勇興奮起來,他張著黑洞洞的大嘴巴點頭道:“有道理,是這樣。”
    “所以,什隊,你要是問我太尉和張方,成都王誰能勝,我可以斷言,再加兩個張方,兩個成都王都不是太尉的對手。”
    “哦。”方勇點點頭,臉上由衷地笑了起來。他的大兒子在右衛軍,直接護衛皇帝,小兒子在遊擊將軍麾下,他打心眼裏比任何人都希望司馬乂能贏得這場戰爭。
    “不過。”馬清話鋒一轉。
    “不過什麽?”方勇臉上的笑收斂起來。馬清的話讓他感覺重點在後麵。
    “兵法雲,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馬清欺方勇不懂,就把這句列寧的話套在兵法上。
    “此話怎講?”
    馬清半認真半開玩笑地道:“以太尉的用兵,城外張方和成都王不足為慮。問題在城內。”
    方勇抿著嘴不自覺地回頭看了看城牆內。
    雪停了,雖然在夜營燈下城牆上的能見度高了起來,城牆內卻是一片黑洞洞的,就像一汪深不可測的黑色玄洞,不知道裏麵潛伏著多少正躍躍欲試的猛獸。
    方勇回過頭來,他吞了一口口水,喉結在脖子上上下滑動,低聲問:“船嶽,你這話是何意?”
    馬清向前邁進一步,湊到了方勇身邊低聲道:“太尉從常山來京城,本屬客軍,拿下齊王後又未整肅。洛陽城內還有多少齊王的親信,趙王的親信,還收多少皇後的親信,甚至還有多少異心於太尉的親王。這些人中威望和輩分高於太尉者大有人在,若有異動,太尉恐怕難以應對。”
    方勇不以為然道:“你想多了吧,這三個月來,我們大軍也都出城過,城裏也沒有見誰有過異動。”
    “兵法有雲,靜如處子,動如脫兔。還有雲,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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