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清正為簡雲活動的耳朵感到驚異，突然感覺自己的耳中也出現了呼呼寒風中輕輕的“擦擦擦”聲音。他不由從牆垛上探出頭去朝城外使勁看。
    飄飄落雪形成的雪幕讓能見度隻有城外一百步，馬清將雙手攤開巴掌貼在兩隻耳朵後麵。“擦擦擦”的聲音雖然微弱卻清晰。
    馬清隻覺眼前一晃。
    簡雲往左邊縱身躥了過去，馬清大喊：“你幹什麽？”
    簡雲的頭往後偏了一下，身體卻如箭一般，快得幾乎成了重影。寒風中傳到馬清耳中模糊不清的“看看”。
    簡雲到了三十步開外的一個馬麵牆邊，一躍而下。
    馬麵是凸出於牆體外側的一段，是為了與城牆互為作用以消除城下死角，也是為了自上而下從三麵攻擊敵人而設計的一種城牆模式。
    簡雲雙手雙腳成一百二十度角，夾著馬麵牆型棱角如泥鰍一般滑了下去，隻見他披著全身白雪的身影鑽進了飄飄而落的雪幕中。
    那“擦擦擦”的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雜，馬清看看城牆左右。
    各什隊的哨兵們毫無感覺。
    右邊，第四隊的哨兵坐在牆垛下打盹，身上積了大堆白雪；第三隊的哨兵抱著大戟縮著脖子來回走動；第二隊的哨兵杵著大戟站在牆垛邊一動不動，看樣子似乎是站著睡覺；第一隊的哨兵是一位刀盾兵，他將盾牌頂在頭上站在原地跺著腳。
    左邊，另一個屯哨兵的表現也一般無二。
    簡雲說的話和耳中聽到的聲音，讓馬清有八成肯定是敵人正在朝洛陽城而來，他覺得他雖然沒有看見敵人，但是為了爭取先機，他必須冒險。他從背上取下弓，又從箭囊中取出一支響箭，以食指，中指和無名指三指的射箭手法搭箭上弦，朝右邊空中成六十度角。
    “吱呀呀”弓被拉了個滿月，馬清三指一鬆。
    “噓……”響箭頂著寒風朝黑暗的天空奔去，拖出一段尖利持續，就像現代春節放的魔術彈的聲音。隻是在這樣寂靜的寒夜，響箭不僅聲音大，更有一種淒厲的恐懼。
    第四隊的那名哨兵抖動著從牆垛下站了起來，身上的雪撲撲往下掉，他左右看著一副茫然不解的樣子。三隊的哨兵停止了來回踱步，隻是抬頭順著空中嘯叫的響箭軌跡看。杵著大戟一動不動的二隊哨兵隻看了一眼響箭，就伸頭往城下看。一隊的哨兵看起來最清醒，他將頭上的盾牌放下，一手扶著牆垛，頭左右搖擺著，好像他的眼睛能穿透雪幕似得。
    左邊另一個屯的士兵們也動了起來。
    馬清射出一箭後，又抽出第二支響箭。他幾個健步就來到城牆內側，對準黑洞洞內城上空又發出一箭。
    第一支響箭已經到了最高點往下落，聲音由小變大。第二支響箭還在往最高點竄，聲音由大變小。
    兩支響箭讓城樓上的士兵們清醒過來，他們紛紛往城下看，但是視線由被雪幕擋住，隻是紛紛喊：“哪兒呢？”
    “沒看見啊。”
    “誰看見了？”
    “誰發的響箭？”
    馬清卻對城下急促而來的跑步聲聽得越來越清楚，他又取出第三支響箭來到城牆外側，一邊拉弓一邊大喊：“敵人來了，快準備。”
    又一支響箭射向夜空。
    “他媽的，真來了。”方勇從城樓跑了出來，他一邊跑一邊拴著頭盔下的繩子，身上皮甲齊整。隨著他的奔跑，腰帶上匆忙插著的刀鞘往下滑。他不得不提一下刀鞘，再栓頭盔的繩子，顯得有些顧此失彼。
    “快，把他們都喊起來。”情況緊急，馬清忘了自己在對什長說話。
    方勇本來是往馬清這邊跑，一聽馬清喊，習慣性的“諾”了一聲，轉身往城下跑去。
    馬清又朝內城一側射出第四支響箭，當他再來到外城牆準備射出最後一支響箭時，餘光感覺城下有一個黑影穿過雪幕跑來，低頭一看，正是簡雲。
    簡雲雙腳如風火輪一般轉動，身後幾乎看不到他留下的腳印，眨眼就到了馬麵牆下。他雙手雙腳如四腳蛇一般飛快交錯運動，近四丈高的城牆，他不到二十秒的時間就上來了。
    一個矮個子哨兵以為上來了敵人，揮戟就砍，簡雲輕輕側身讓過，偏頭對他喊了句什麽，又朝馬清這邊跑來。哨兵大戟僵在空中，張大嘴看著簡雲的飛快背影不知所措。
    馬清朝城外射出了最後一支響箭。
    簡雲沿著牆垛穿過另一名目瞪口呆有兩隻羅圈腿的刀盾兵哨兵，來到馬清麵前，將手臂伸直在空中劃了圈：“你他媽的要害死我啊。”口中一團急促的霧氣。
    馬清看他紅紅的臉：“怎麽了？”
    簡雲一臉怒氣：“他們本來還偷偷摸摸的，你的箭一響，他們就衝過來了，要不是我跑得快，他媽的我就回不來了。”
    馬清不願意和他囉嗦：“有多遠？”
    “半裏地。”
    剛才還是輕微的“擦擦擦”聲突然成了“轟轟轟”的巨大聲音。這是城外大軍踏雪飛奔的沉重腳步聲。
    哨兵們安靜了下來，隻是僵在當地。
    “嘟……”一聲長長的號角響起。
    一個什隊的巡邏兵跑了過來。巡邏什長成了這個地段的最高長官，他伸著脖子，轉著圈，時而彎腰，時而直著身子吹著牛角號笛。
    巡邏兵們就地靠向了牆垛。
    九裏多長的城牆上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號笛聲。
    一陣氣勢磅礴的喊殺聲在城下響起，震得城牆微微顫抖。
    馬清抽出一支箭對簡雲道：“別扯了，準備禦敵。”他用腳踢開牆垛下一堆雪，露出一截鋋杆，“牆垛下有鋋。”
    簡雲蹙著眉，頭朝城外方向一偏，抽刀靠近牆垛：“他們來了。”
    神秘恐怖的雪幕後突然鑽出一千多棕色皮甲，身上纏著細白布條的士兵，隨之而來，一陣呼呼呼如大風一樣的聲音響起。
    馬清不知道是什麽聲音，隻感覺聲音充滿恐怖的殺氣，他本能地朝牆垛下蹲。簡雲飛快地趴在了牆垛下。
    “嗖嗖嗖”的聲音掠上城頭。
    城頭上掛著的夜營燈燃燒著掉在城上的雪地裏。城頭上像燭光晚會一樣燃著片片燈火，卻瞬間就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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