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綢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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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賊,你聽好了,我阿父,就是被你冤殺的柴勁。”柴明的眼睛要噴出火來。
    張方盯著柴明左右打量。“啪”柴明的臉上又挨了一耳光。
    “老匹夫,你…”
    “啪”柴明臉上再挨了一耳光,他瞪著血紅的眼睛恨恨地看著張方。
    張方伸出手指指著柴明的臉:“對長輩無禮,阿替柴子期教訓你。”
    柴明眼睛一瞪,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沒有說出,隻是恨恨地盯著張方。
    張方轉身來到女子身邊上下打量一番,抬手撫著胡須問:“叫什麽名字?”
    女子臉上紅暈稍退,她“哼”了一聲,昂首看著別處。
    “你叫柴淩素。”
    女子眉眼一跳,她盯著張方蹙眉怒目道:“你真是費了心機,連我的名字都知道,好了,今天本姑娘送上門來,你可以殺絕不留後患了。”說完倔強一扭頭。
    張方又轉過身來,雙眼盯著柴明道:“柴子期隻對我提到一個女兒,可沒有說他還有個兒子。”
    柴明眼中閃過一絲委屈:“我們的家事,關你…什麽事。”他說話底氣不足,本來還要說個“屁”字,又臨時改了口。
    “柴子期將家事托付給我,我當然要管。”張方怒視柴明,聲音陡然高了起來。
    柴明大張嘴巴,一副驚呆的樣子。嘴巴被堵住的那個胖黑衣人從喉嚨裏發出“嗯”的一聲。
    柴淩素斜睨張方道:“少花言巧語騙人,我阿父被你殺了,還將家事托付給你,那不是…”
    “你阿父是被軍法所殺。”張方打斷柴淩素的話,背著手轉身道。
    柴淩素的眼睛從張方身上移開,轉到曲將,農田和幾個士兵身上。她的視線也掃到了馬清臉上,悲憤地說:“他騙你們,騙了所有人,還騙了河間王。我阿父沒有犯軍法,是被他冤殺的。”她伸長脖子,使出渾身力氣大聲喊,“他能冤殺我阿父,也能冤殺你們啊。”
    柴淩素無疑是用了女子們慣用的小心機,想造成張方和手下們的猜疑。這也是馬清很熟悉的話術,在現代職場中屢見不鮮。
    馬清樂意看到她折騰,隻要女子盡可能多的吸引在場人員的注意力,對他來說就更安全。他衝柴淩素努了努嘴,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還衝她點了點頭。
    農田和幾個士兵倒是有些尷尬,盡量回避柴淩素的眼神。
    曲將麵無表情,他手中長槊杵地,鐏打在地毯上發出“敦”一聲悶響,邁步衝著柴淩素過去。張方舉手一擺,曲將便停下了腳步。
    柴淩素從馬清這裏受到了鼓勵,興致盎然起來,她衝著張方道:“你好大喜功,以為洛陽城不日而克,連軍糧都沒有籌集,結果洛陽城打了四月都沒有打下。現在軍中缺糧,你為了逃避責任,欺騙軍中將士,就委罪我阿父。”
    柴淩素眼中沒有了眼淚,隻是挑釁地怒視張方。
    這時,帳篷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那位文官又進來了。他的臉上和鼻子被凍得紅彤彤的,進來後關上帳篷門,一聲不吭雙手交叉放在前小腹部。
    滿帳篷的人都好像沒有看見這個文官似的。
    張方背對著柴淩素。他咬著嘴唇,抬頭看著氈房頂。馬清也好奇地抬眼順著張方的視線看去。氈房頂是三四十根木棍頂端的匯合處,被火炭熏得黑乎乎髒兮兮的,一點也不好看。
    柴淩素說完,張方將目光從氈房頂收回,他轉身問柴淩素:“說完了嗎?”
    柴淩素怒視張方,閉口不答。
    張方再不說話,他踱步走到案桌左後方的兩個木箱子邊。他打開其中一個木箱子,從中取出兩張疊在一起的白色綢巾。他又走回到柴淩素身前,對她身後的士兵揚了揚頭道:“鬆綁。”
    柴淩素的一雙怒目舒展開來,成了疑惑。
    “諾”柴淩素身後那名鼻頭紅紅的士兵答應一聲,手一提就解開了柴淩素手上的繩子。
    柴淩素和張方隻隔了一步的距離。曲將和農田幾乎同時邁動腳步上前,兩人都想更靠近一些張方。
    張方一手拿著綢巾看著柴淩素,伸出另一隻張開巴掌的手,對曲將和農田兩人做了一個止步的手勢。曲將和農田兩人雖然止步,也站在距離張方四五步遠處。
    張方將兩張綢巾從手中分開,兩手各拿一張,將其中一張朝柴淩素身前一遞:“嗯。”
    柴淩素雙手扭動著酸痛的手腕,斜睨張方一眼,將臉朝向一邊。
    張方麵色凝重,看起來光明磊落,他再將綢巾朝柴淩素身前遞了遞:“你阿父的。”
    柴明朝前跨了一步,再想邁出第二步時被他身後的士兵一把拉住。他伸長著脖子往張方手裏的綢巾看,好像這樣就能看到綢巾裏的東西一樣。
    那個胖子黑衣人一雙黑黑的小眼睛看著柴淩素。
    柴淩素轉頭過來,疑惑地看著張方。張方將手中綢巾又朝她遞了遞。
    柴淩素的一隻手慢慢抬起來,到了中間又停止了,她想撤回去又心有不甘。她又看著張方,好像要從張方的臉看到他的心裏。
    張方朝她點了點頭,表情就像一個和藹的長輩。
    柴淩素咬了咬嘴唇。她那隻手終於抬起來,從張方手裏接過綢巾。當她的手碰到綢巾時不由顫抖了一下,她又伸出另一隻手將綢巾接著。
    她用一隻手掌攤著綢巾,騰出另一隻手慢慢掀動綢巾的四個角,將綢巾攤開。
    滿綢巾熟悉的工整隸書小楷映入她的眼簾,正是父親的筆跡:
    綢巾上赫然寫著:大都督在上,罪柴勁頓首百拜。勁為官二十一載,清廉潔明。於元康五年為大都督所重,由縣尉至典糧都尉,感激涕零,不敢懈怠。
    勁尚顯學,不好酒色,不好清談,唯小賭自逸。不意一生盡毀於此。
    東征勤王,勁已籌穀十五萬斛,足夠三軍半歲之用。秦州刺史張輔素忌都督,遣主簿李甲,錄事蓋同與勁賭,由小賭至大賭。勁先輸房產,後輸盡大軍糧草。勁自知罪重,有負都督與河間王,唯以死謝罪。
    勁死後,望都督將勁首懸轅門,以謝三軍之士。勁在九泉保佑三軍將士馬到功成。
    唯放心不下妻及小女淩素,望都督善視,勁感於九泉之下。
    罪人柴勁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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