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方的視線落在五個傷員身上，眉頭一皺：“這個卓全，怎麽辦事的，怎麽能把受傷的兄弟扔在這裏，來人，趕緊送到醫隊。”
    農田一揮手。一名胸脯厚實，背著一把斧頭的都伯朝一個挎長刀，身材單薄的什長喊：“王奎，快。”
    “諾。”什長答應一聲，帶著他的什隊將帳篷邊一輛板車拉了過來。他們走向傷員，柴明伸手擋住：“不用，我們自己來。”他朝黑衣人們一揮手。
    黑衣人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動起手來，先將一名腿傷和一名肩膀傷的傷員抬上板車。當他們抬第三名傷員時，那名傷員大聲喊了一聲“哎喲”。聲音就像被鍾杵撞擊的黃銅大鍾一般洪亮。
    馬清看見了自己一直在苦苦等待的機會。他跨步衝過去：“快放下，放下。”他雙手往下，做著放下的手勢。
    黑衣人們擋著馬清，每個人的眼裏都是敵意和疑惑。
    “你們聽他的。”柴淩素清脆的聲音響起。
    黑衣人們各自朝邊上閃出一塊空地。
    馬清來到傷員身邊蹲下身子察看。
    傷員二十五六歲，皮膚黝黑，滿臉橫肉，上嘴唇留著濃密的胡子，此時臉色蒼白。這樣冰天雪地的天氣，他滿臉的汗就像被水澆過一樣，額頭上的頭發都濕透了，胡子上也分布著點點汗珠。
    他左腿上有一處刀傷，纏上的破布已經被血完全浸濕。透過破布勒出的印子，可以看得見寬寬的刀口。那刀口占據了大腿半圈。除此之外，身上看不出其他傷痕。隻是他右大腿到屁股之間腫得比左腿粗了一半，一碰就痛得厲害，。
    柴明也來到了傷員身邊，他將小木箱交到麵餅手中，也蹲下了身子：“洪泰，你怎麽樣？”
    洪泰回應著柴明的問話：“他娘的，被錘頭打了一下。”他聲音洪亮，說明他的內髒器官沒有受到損傷。
    馬清知道一些急救知識，幾乎可以肯定這個人的大腿到臀部有骨折，甚至骨頭還有碎裂。
    馬清伸手一指麵前的關誌：“你的衣服脫下來。”
    也不等關誌反應，馬清又一指跟前的阿奇：“你也脫。”
    關誌衝馬清瞪著一雙怒眼。
    馬清也衝他瞪眼道：“怎麽，你的兄弟，和老子可沒有關係。”
    阿奇忙拍了關誌一下，眼睛朝他一揚。關誌撇了撇嘴，解下腰帶，再將自己身上的黑色勁服脫了下來，不情願地拿在手中。阿奇也如法炮製脫下了自己的上衣。
    馬清一把將關誌手中的勁服拿過來，在緊挨洪泰左側的地上展開，將兩隻長袖像老鷹展翅一樣，伸得長長的。
    馬清來到洪泰右側，對洪泰道：“你忍一忍。”
    馬清一手插入洪泰的背下，對關誌道：“你扶住小腿，不要用力，要順著勁。”
    關誌也猜到了馬清的用意，立刻過來扶住洪泰的小腿。馬清道：“聽我口令，一二翻。”
    洪泰翻了個個兒，下腹部正好俯臥在地上被展開的衣服上。馬清把兩隻衣袖卷起來圍著屁股打個結。又拿過阿奇手中的衣服墊在洪泰的腿下，同樣將兩個長袖圍著腿打了個結。
    馬清來到洪泰的臀部，手抓臀部衣袖的結，對關誌和阿奇道：“一會兒你們兩人順我的勁兒。”
    說罷，他手指著關誌：“你抬腋下。”又指阿奇，“你提大腿。”
    關誌來到洪泰頭部位置，將手插入洪泰的兩個腋下。阿奇也抓住了大腿上衣袖的結。
    馬清喊：“我喊一二三，一起用勁，千萬要保證他身子是平的。你們明白了嗎？”
    阿奇在後麵喊：“知道了。”馬清的目光朝向關誌。關誌朝他點了點頭道：“準備好了。”
    “好，一二三，起。”
    洪泰緊咬著牙齒，被三人幾乎水平抬著進了板車。
    眾人一陣歡呼。
    馬清剛放下手，小手臂就被洪泰伸出大手抓住。
    洪泰俯臥著身子，費力地抬起頭轉過臉來，濃黑的胡子顫抖著：“兄弟，謝謝你。”
    馬清笑笑，拍了拍他抓住自己的手：“很快你就會像駿馬一樣跑起來的。”
    另外兩個傷員也被先後扶著上了板車。除了洪泰是躺著，其他人的身體相互間支撐著，或坐或半躺。
    馬清到農田身邊拱手道：“屯長，我去送傷員，完了我就回二屯了。”
    農田叉開雙腿，緊握住鐵鞭抱在胸前，盯著馬清刀上的鎏金獸吞環首，抬眼看了看幾步外的黑衣人們，簇起眉毛像兩座小山一樣，低聲道：“你的刀哪裏來的？”
    馬清猛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太過興奮，忘了遮住環首。他不由往農田身旁看，沒有看到師廣，他再四下看。
    張方帶著柴氏兄妹和師廣正往東北方向，朝著剛才卓全進的那個帳篷走去。
    馬清拍了拍刀鞘，笑道：“那晚在洛陽城上砍了一個都伯，繳獲的。”
    “哦。”農田誇張地點點頭，旋即眼光炯炯盯著馬清，“你的什長叫什麽名字？”
    馬清一邊盡量讓自己表現出輕鬆，一邊逐字逐句地繞著彎：“屯長看得上馬某，馬某願意到一屯效力。隻要向宏隊長答應了，什長不敢強留我。”
    “向宏多大年齡？長什麽樣？”
    馬清愣在當地，他無言對答。
    “你告訴我。”農田手上的鐵鞭抖動著，黑黝黝的臉成了豬肝色，最後那個“我”字拖得很長，是一種想吼出來卻不得不壓製自己的沉悶的低音。
    馬清索性挑明：“既然如此，話就說開了。我不是二屯的人，也不是關西軍的人。現在你這裏有三個屯的人，我跑不了，我的命就操在你的手裏了。”他抬起右手叉在腰上。這是為了右手距離刀柄更近，方便最快速出刀。
    農田將抱著的鐵鞭放在肩上扛著，這更利於他發鞭。他狠狠地盯了馬清一眼，轉頭朝張方那邊看了看，然後轉過他那張黑黝黝的臉，抬手摸了摸他堅硬的絡腮胡，咬牙切齒道：“奶奶的，兩個斥候，死了一個，被綁了一個，都是你幹的？”
    馬清嘴角翹了翹，算是默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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