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長瞪著眼睛，伸著脖子，用像電影裏日本兵尋找花姑娘一樣的眼神朝祖蘭臉上看。
    祖蘭發亮的眼睛怒視什長。她的肩膀飛快朝左邊側了一下。
    這是她要抬起右手抽什長耳光的前奏。
    馬清拍了一下祖蘭：“你小毛孩子少插嘴。”轉臉對什長道，“皇帝的老婆太多了，個個都像天仙似的，能讓你挑花眼。我這幾天一直在那幾個宮院巡邏，可見過幾個特別風騷的，到時候我帶你們帶到她們的宮院外。”馬清朝什長擠擠眼，“宿衛軍不比關西軍，你想辦法把弟兄們也悄悄帶進去。”
    什長的眼睛從祖蘭的臉上收回來，又轉著頭掃過阿十，阿七的臉，回過頭對馬清道：“好辦，到時候給你們弄一套我們的戎服。”他又看了看周圍，好像擔心身邊有人偷聽似的，“這就說定了，我是二屯六什養易，你怎麽稱呼？”
    “趙二，現在殿中中郎將麾下。”馬清胡亂編了一個名字。
    “好，我等你的消息。”養易挑了挑單眼皮，信任地看著馬清。
    馬清朝他眨了眨眼，朝上一揚頭：“我們上去了。”
    養易揮了揮手。
    馬清踩著台階上了第三層。這裏雖然沒有燈，但在一二層基座昏暗的燈光映照下，一個長三十丈，寬十五丈的三層大殿出現在麵前。
    大殿麵闊十三間，各門緊閉。中間大門外，四個太監分站兩列。東邊的兩個，一個雙手抄在袖子裏一動不動，好像在站著打瞌睡。一個駝著背跺著腳。西邊的兩個都叉著腳挎著刀，一個將手抱在懷裏，身體側著和另一個手背著身後的說著話。
    宮殿中間偏東的五扇門上泛著微光。
    圍著大殿十步一崗，都是身著絳色戎服外披半甲，持長戟挎腰刀的士兵。他們叉著腿，手持杵地的長戟。如果不是黑暗中隱隱看見他們口鼻中呼出的氣體，他們就和雕像無二。
    外圍靠著黑漆木欄杆的是宮殿宿衛軍。他們持著長槊，看起來身體也都站得很直，卻將重心都靠在了欄杆上。如果欄杆一壞，他們準得掉下去。
    馬清可以活動的區域，隻能是張方親兵和宮殿宿衛軍之間的通道，這是距離宮殿十步外的範圍。如果不能進入宮殿看到皇帝，他們辛苦冒險走這趟就毫無意義。
    馬清決定先繞宮殿一圈，看看情況。
    提著燈籠走在第一個太顯眼，馬清擔心被師廣或者農田認出。因為他提著燈籠就是在明處，而師廣和農田在暗處，這樣他的反應就會比對手慢很多。
    馬清和阿七交換了位置。他將燈籠交到阿七手上，交代道：“圍著宮殿轉一圈，要慢一些。”他又對祖蘭道，“阿蘭，準備響箭。”
    “嗯。”祖蘭伸手將插在背後的箭鏃抽下來，插在了右邊側腰上。
    阿七打著燈籠在前，馬清走在最後。
    這支隊伍從大殿西邊往南再往東。
    馬清一路留意著大殿前的張方親兵。士兵們站得筆直，一個什長在士兵們前麵扶著刀柄來回遊動。相比馬清一路而來見過的其他士兵，他們看起來精神很多。
    張方的親兵供應充足，在這次圍城中並沒有挨餓。一屯是他最貼身的親兵，他們的體力和精力都堪稱關西軍之最。
    馬清這支隊伍的出現，讓那個遊動著的什長停止了腳步。他的臉一直朝著馬清這支隊伍，他的身體也隨著馬清的隊伍往西而轉動，陪著馬清這支隊伍轉到了宮殿西側。
    大殿西側，一個閣道呈之字形架空而上，就像山間棧道一樣。二層往上隱沒在濃濃的黑暗中。
    也許可以從閣道上去。馬清想。
    他們轉到了南側，這裏也是各門緊閉。相比北側，正中有兩扇巨大的門，一扇就有北側兩扇門那麽大，門上一塊巨大的門匾。在營燈昏暗的光下，可以看見上寫“顯陽殿”三個大草書。
    這裏才是這座宮殿的正門。門口有八個太監分列兩邊，一邊四個挎刀，一邊四個空著手。
    大殿外圍同樣是身著絳色戎服，外披半甲的一屯親兵。
    四人來到東側，這裏和西側一樣，有一個向上的閣道。
    馬清低聲道：“阿七，上閣道。”
    “諾。”阿七提著燈，穿過兩名一高一矮的親兵之間的空隙往閣道走。
    “站住。”一名遊動著的，肩膀寬闊的什長扶著刀柄跑了過來。他臉和鼻子都被凍得紅撲撲的，“幹什麽？”
    阿七停住腳步，回頭看著馬清。祖蘭和阿十也回過頭來看馬清。他們剛才見識了馬清撒謊的本事，現在要再看看馬清怎麽應付。
    “有宿衛軍嘩變。”馬清指了指北麵宿衛軍駐紮的區域。
    阿七手上的燈籠抖了抖。祖蘭朝馬清揚了揚眉毛，轉過頭去看什長的反應。阿十盯著馬清的臉看，想要看清楚馬清的臉有沒有一丁點兒紅。
    “哪兒？”什長左手將那頂幾乎遮住了眼睛的皮盔往後扶了扶，眼睛順著馬清所指的方向看，右手抓住刀柄。
    馬清拍了拍什長的肩膀：“別緊張，已經抓了幾個將領了。隻是擔心有漏網之魚。我們接左衛將軍的命令，上大殿監視。一旦發現有嘩變跡象，立刻發響箭預警。”
    “有什麽需要協助的？”什長挺直身子，口中噴出白霧。
    “你們看住這裏，不要讓任何人上來。”
    “好，那你們快上，快。”什長使勁揮手。
    馬清朝什長鄭重地點點頭，對阿七道：“熄滅燈籠，上去。”
    阿七熄滅了燈籠，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隨著一級一級上了閣道，就像坐電梯一樣，大殿下的基座在眼中逐步變小，北麵宮院群的輪廓和宿衛軍駐紮的帳篷出現在眼前。大殿的東西兩麵，又是兩座呈“三”字形，南北排列的宮院群。
    大殿南麵有一麵兩人高的圍牆，圍牆外是一座看起來比“顯陽殿”更高更大的宮殿輪廓。空中有一條拱形天橋將兩座宮殿的第三層聯係在一起。
    “那就是太極殿。”祖蘭指著那個宮殿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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