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泰加快了馬速。他的馬距離大門隻有五十來步時，他跨在馬上的屁股往前一聳，馬以快步往營門跑了起來。
    馬隊的十三匹馬也開始快跑起來。馬蹄聲嘩嘩嘩的響，一陣塵土從馬蹄下揚起來。
    營門右邊傳出一聲大喊：“媽的，誰開的，關，關上。”
    兩扇用二十多根腰粗的樹幹捆綁成的，正往外開的營門立刻停止下來，又發出“咿呀呀”的聲音合攏。
    馬清的心緊縮起來。
    洪泰的馬已經距離營門不到三十步。他不得不勒住馬韁。馬匹揚起兩隻前腿直立起來。
    阿奇轉身往後看。小嘴巴什長的兩隻眼睛審視著阿奇。方琦停下了手勢。那個幫腔的方臉什長也停止了動作，他的手緊緊握住了刀鞘。
    營門右邊七八十步開外，一個披著全身皮甲的都伯揮著刀，領著一個什隊往這裏跑來。
    皮盔下那張熟悉的大餅臉和口中發出的熟悉聲音讓馬清緊縮的心又像彈簧一樣彈開。來人正是那天夜裏馬清在張方營中遇到的李續。
    馬清又將目光落在李續後那個持戟披著半甲的什長臉上。那正是何衛白皙消瘦的臉。
    李續一臉的氣急敗壞。他在距離三十步左右舞了一個刀花。他用刀指著守營門的兩個什長：“賊你媽，兩個二球貨，誰讓你們開門的，把撒頭塞到交襠了，老子定你兩個通敵捏。”
    兩個什長嚇得一邊朝正在合攏營門的士兵揮手：“快關，快。”一邊跑到各自的士兵麵前幫著推。
    兩扇營門近乎完全合攏。
    “停下。”方琦用刀指著方臉的什長。方臉的什長一邊推門一邊說：“兄弟，你去和我的都伯說。”
    方琦回過頭看看馬隊，他吞了吞口水，突然身子一挺，朝方臉什長舉起了刀。
    方臉的什長一邊閃身往後，一邊拔刀。
    “阿七住手。”馬清喊了一聲。
    方琦收回了刀。
    “媽的，你們是什麽人？”李續衝到方琦麵前。他用刀對著方琦，抬頭朝馬隊掃了一眼。
    何衛帶著什隊在營門排成了一字橫隊。他們背靠營門，持戟麵向方琦和阿奇。
    “別緊張，我們是軍尉部。”阿奇走到李續身邊亮出令牌，“執行任務。”
    李續伸著頭朝令牌看了一眼，用刀指著營外。他濃眉倒豎：“外麵是敵營，你們軍尉部去那裏幹啥？”
    “軍尉部執行任務，你就不要問了。”阿奇收起令牌。
    “老子沒有接到命令，誰都不認。”他又轉頭對兩個什長道，“兩個冷慫。”
    “我軍尉部的行動就是命令。”阿奇身子一歪，右手將刀鞘拔出一半。
    “老子要先斬後奏。”方琦挺刀指著何衛麾下持長戟的士兵們。
    “坎頭子，撒萬貨麽？”李續用刀指著方琦，“把這瓜慫拿下。”
    四個士兵抽刀朝著方琦。
    祖徽咬著下巴，右手朝刀柄摸去。柴明回頭看著柴淩素。柴淩素蹙著眉毛，胸脯激烈地起伏起來。
    “李續，何衛。”馬清喊了一聲，語氣就像久違的老熟人，“好久不見，你們的火氣怎麽這麽大。”
    所有人的都怔在當地。
    馬清這邊的人都將一雙疑惑的眼睛看向馬清。李續那邊的人將疑惑的眼睛看向李續和何衛。
    李續收起刀，瞪眼伸著脖子在馬隊中尋找起來。
    “馬隊長。”何衛一眼就認出了馬清。他將手中長戟交給一個健壯的士兵，邁步朝馬清跑來。
    馬清翻身下了馬。
    何衛先到，他一把拉住馬清的手：“馬隊長，想不到還能見到你。”
    “有什麽想不到的，我又沒有死。”馬清開玩笑地朝何衛閉了閉一隻眼睛，“可以啊，隱婆報喜，升了。”
    何衛不好意思地笑笑。
    “馬隊長。”李續來到麵前，眼睛中現出意外的神情，“真的是你啊。”他身子一歪，握刀的手臂在胸前劃了一道弧線，將刀收進了刀鞘。
    “哎，你這官當得大。”馬清抿著嘴斜睨了一下李續身後的都伯腰旗。
    李續撓著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個送死的官。”
    “馬隊長，那天晚上到從洛陽回撤，我們屯餓死了三十多人，要不是你給的肉，我也撐不下來了。”何衛真誠地說。
    馬清不以為然道：“如果我們兩人掉個個兒，你也會這麽做？”馬清有意朝何衛伸著脖子問，“是嗎？”
    “那當然了。”何衛斬釘截鐵回答。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看，你們兩人都發達了。”馬清朝兩人伸著脖子。
    “還真是這樣。從洛陽回撤時，李哥就做了什長。後來打劉沈。是李哥投鋋將劉沈從馬上打了下來，這就立功當了都伯。”何衛驕傲地看了看李續，又很有感觸地對馬清歎道，“馬隊長，隻要活著就比什麽都重要。”
    “我當時就看好你們。”馬清伸出食指。他將食指抬得高高的指著李續和何衛，“你們講義氣，講義氣的人要是活不好，就是老天爺不仗義。”
    “這小子還真有心眼。”李續拍了拍何衛的頭，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齒，“當時都亂了，所有人都要立功。他們都往劉沈的中軍帳湧。還是這小子出主意，讓我們屯躲在道邊，果然劉沈帶著他的一幫人從一片小樹林裏出來了。”
    “馬隊長，我和李哥好幾次經過大都督的大帳，都沒有看見你，還以為你在那天晚上就…”何衛止住笑，他看了看馬隊，喉嚨在脖子上滑動兩下，“唉，我們真是難過啊。”他的聲音沙啞起來，“今天看到你，真是太好了。你這是要幹啥去？”
    馬清故作警惕的神態看了看四周，一手扶著何衛的背，一手搭著李續的肩膀，將他們兩人帶到路邊。
    小嘴巴什長朝阿奇聳了聳肩，又來到方臉什長麵前。他的手搭在方臉的肩膀上，眼睛朝馬清三人這邊看著，委屈地問：“怎麽回事啊？”
    “誰他媽的知道呢？”方臉低著頭，腳搓了搓地下，低聲道，“你看見都伯剛才是啥球樣子了嘛，真要砍了我們。”
    阿奇咬著下巴看了看堵在營門口的十個士兵。他和方琦對視了一眼，走到堵著門的十個士兵的一側。方琦會意，也走到十個士兵的另一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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