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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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弓箭手後麵是一百行十列身著灰色深衣的弩兵,他們肩上扛著弩,他們背後箭囊中插著的箭鏃比弓箭手的更短更粗,羽毛也更小,看起來就像脫毛的孔雀翅膀一樣。
    一千名弩兵後麵是十輛廂車,裏麵裝著弩兵的重弩和箭鏃。廂車後又是一千名弩兵。
    “該我們了。”身著灰色深衣的弩兵走過去後,祖逖對皇甫商低聲說了一聲。他轉身來到祖徽麵前。他朝祖徽看了好一陣子才低聲說:“小妹,你要小心,可別逞能。”
    “放心吧。二哥,你也要小心。”祖徽蹙著眉說。
    祖逖衝祖徽點點頭。他又來到馬清麵前,伸手將馬清拉到一邊:“阿清,別讓阿徽犯渾,你多照顧她點。”
    “祖大人,你放心吧,隻要我在,不會讓她丟一根汗毛。”
    “唉,一個阿徽,一個阿蘭,都不讓我省心。”祖逖咬了咬嘴唇,垂著頭拍了拍馬清的背,“你也小心。”轉過身一手提著刀鞘下了木梯。
    “大娘子,一路小心。”皇甫商對祖徽翹著胡子笑了笑,他又衝馬清用那種大人物的語氣笑道,“屯長,後會有期。”
    “皇甫將軍,後會有期。”馬清朝皇甫商拱手道,心裏卻想,他媽的,老子是特屯,可不是普通屯長。
    長史拍了拍馬清的肩膀,朝他笑了笑,還悄悄朝馬清豎了豎大拇指。在這種生離死別之際,馬清看出他的笑是一種沒有任何偏見的笑,卻不知道他的大拇指是什麽意思。他輕輕拍著長史的肩膀:“長史大人,後會有期。”
    祖逖一躍上了烏騅馬,他朝圍牆上的祖徽和馬清揚了揚手。馬清朝祖逖行了一個拱手禮。祖徽雙手合攏在胸前,微微屈膝低頭行了個揖禮。
    祖逖又朝身邊棗騮馬上的皇甫商丟了個眼色,一提馬韁出了營門。
    馬清和祖徽轉過身來,麵朝營外一側。
    祖逖和皇甫商兩人並排走著。他們披著鐵甲的身體在馬上一起一伏。
    祖逖一手拉著韁繩,挺著胸伸著脖子往張方營裏看。皇甫商的身體在馬上轉動著,一會兒看看前麵的隊伍,一會兒又往後麵看。
    兩人的後麵跟著司馬,長史和中軍的一幹人馬。這支軍隊在集結時還豎起了旗幟,出營後就將所有的旗幟卷了起來,旗手們將旗幟扛在身上。一陣西北風吹來,官兵們的戎服在風中打著顫似的抖動。
    最後的長槊隊出了驛站。這支就像閱兵式的方隊慢慢遠去。
    馬清和祖徽都看著這支隊伍和遠方的營帳,誰都沒有說話。祖徽的眼睛直勾勾看著前方。她雙手撐在圍牆夯土上,十個長而硬的手指就像鷹爪一樣嵌進了圍牆牆垛堅硬的夯土裏。
    馬清隻是盯著遠方的營帳。營帳內看不出有變化的跡象。
    約莫兩個漏刻的時間,祖逖的軍停止了運動,既沒有像針一樣的箭鏃往營內射,也沒有喊殺聲。
    “過塹壕了。”柴明的聲音。
    馬清回頭一看,不知什麽時候,柴明,洪泰,阿奇還有方琦都上了圍牆。原本站在圍牆下的阿青和小琴也上了圍牆。
    洪泰和阿奇吃驚地看著祖徽那雙嵌進夯土牆垛的手。
    祖徽一動不動,就像身邊無人一樣。馬清無暇和他們說話,又轉頭看著前麵。
    過了一個漏刻後,祖逖軍突然豎起了無數的旗幟。旗幟快速地往營裏衝,然後是忽隱忽現的喊殺聲。
    旗幟和棕色的,灰色的,褐色的螞蟻一樣的士兵湧進了軍營。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祖逖的軍隊消失在視野裏,前方的張方軍營出現一個兩百多步寬的缺口。
    “你們來了。”祖徽轉過身來,拍了拍手。雙手上的泥土噗噗往下掉。
    “是啊,是啊。”洪泰那張滿是橫肉的臉全是敬佩。
    阿奇朝祖徽點了點頭。
    “我們見軍隊集結就出來了,又看見你們在這裏。”柴明眨巴著眼睛,疑惑地看著祖徽和馬清。
    馬清轉身拍了拍柴明的肩膀:“柴兄…”他正要和柴明說自己的計劃,猛然注意到圍牆下還集結著各以四列陣型排列的兩百名長槊兵,兩百名刀盾兵和一百名弓箭兵。軍陣後麵還有一個馬群。隊伍前麵,一名穿著粗布土黃色深衣,頭戴平巾幘,寬肩膀,背微微有些駝的士兵站在圍牆下。
    “給你選了五百人和五十匹馬。”祖徽雙手搓著泥土,她看著那個寬肩膀士兵對馬清道,“那個人姓汪名蒼,字仲成,現在是中軍的夥夫。他原是刀盾屯長,在澠池城為了搶一匹好馬把一個曲將打得吐血了。我二哥要殺他,我看他武藝不錯,把他救下來了。”
    “哦”馬清仔細盯著那個夥夫看。
    “汪蒼。”祖徽抄著手喊。
    “在。”粗嗓門中夾雜濃重的鼻音。
    “你上來吧。”
    “諾。”
    汪蒼粗壯的下肢踩著木梯發出“嘣嘣嘣”的聲音。他上了圍牆來到祖徽麵前施禮道:“汪蒼見過大娘子。”他有意將自己的聲音壓得很低,顯出一種順從。
    此人中等身高,骨骼粗壯,皮膚黝黑,長著一個塌鼻子,厚厚的嘴唇。人生怪相必有才,加上剛才祖徽的介紹,讓馬清對此人陡升好感。
    “這是武毅將軍馬清。”祖徽將抄在胸前的手臂朝馬清指了指。
    汪蒼瞪著牛一樣的眼睛上下打量馬清,好像在想他和馬清到底誰厲害。
    馬清一手扶著刀柄,一手叉腰。他緊閉著嘴,兩邊嘴角朝下耷拉,用炯炯的眼神看著汪蒼。
    “汪蒼見過馬將軍。”汪蒼恢複了他甕聲甕氣的粗嗓門。
    “汪蒼。”馬清轉過身來看著前方的張方營,“聽說你以前是屯長,怎麽成了夥夫了?”
    汪蒼將他的牛眼睛看向祖徽。
    “看著我。”馬清提高了聲音。
    汪蒼瞪著馬清。馬清則怒視他。
    “汪蒼把曲將打了。”汪蒼垂了垂眼瞼,語氣中有一股自認倒黴的意思。
    祖徽抄著手,嘴角露出一絲忍不住的笑。
    “你身為屯長,麾下也帶著兵,為何要毆打軍侯?”
    “我怎麽知道?”汪蒼又昂頭瞪著馬清,又垂下頭委屈地說,“他那麽不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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