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清的身子倒下去靠著鬆樹，立刻感覺後背涼颼颼的。這倒是好事，可以驅趕走他的睡意。他幹脆盤腿打坐起來。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耳中聽到一陣連續的螻蛄掘地的索索聲，漸漸地聲音越來越大，而且能聽出是三個不同的節律。
    他睜開眼睛，豎著耳朵聽。有樹葉撞擊聲，方信的鼾聲，有士兵們的夢話聲，露水落在葉子上的聲音，也有螻蛄掘地聲，那索索的聲音卻越來越像人的腳步聲，一個很輕，兩個稍大。
    再聽，兩個稍大的聲音在前，那個很輕的聲音在後。
    駐地上的警戒，都是圍繞那條弧形六十丈長的塹壕為中心的。塹壕最凸出的部位在樹林外，兩側則彎進入了樹林。這樣對正麵進攻的敵軍就布置了兩層防線，一層是塹壕，第二層就是樹林裏的樹木。
    塹壕後是兩支刀盾隊，樹林邊緣是兩支長槊隊，長槊隊後是弓箭隊。三種不同的兵種呈扇形分布。
    刀盾隊展得最開，分布在整個塹壕內側，長槊隊和弓箭隊依次收縮。馬清和方信處在扇子柄底端的位置。祖徽四個女將就如扇子下吊墜一樣，距離“扇子柄端”一百步的距離。
    在扇子兩翼，是馬清的騎兵屯。
    馬清還從刀盾隊和長槊隊中各抽出了一個什隊。長槊什隊的兩個伍隊分別圍繞駐地巡邏。刀盾什隊分成兩兩一組為五組暗哨，分布在駐地的各個角落。
    馬清側耳朝著腳步聲過來的方向。三個腳步聲，兩個是草鞋落地的聲音，一個是輕皮革踩在地上的聲音。
    馬清將刀輕輕插在腰上，彎腰曲腿，慢慢地朝聲音移動過去。聲音也朝他而來。他來到一棵柏樹下。腳步聲正慢慢地朝他的方向搜索而來，而且始終保持著倒品字形。
    他雙手環抱著柏樹，就像豹子一樣慢慢地爬了上去，在一根距離地麵一丈高的樹枝上俯下身子。
    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兩個黑影出現在樹下斑駁的月光下。兩個身著勁服，背上背著兵器的人。他們先曲腿跑到馬清所在柏樹邊的兩棵樹下，背貼著樹幹，伸出腦袋左右晃著。
    他們兩人相距十步遠。他們的身後，那個輕輕的，一點也不慌亂的腳步聲大約在二十步遠。很明顯，後麵那個比前麵兩個功夫高了很多。
    馬清決定擒賊先擒王，隻要快速把後麵的解決，前麵那兩個就發現不了，然後再一個個的對付。
    一陣長槊伍隊巡邏的腳步聲傳來。下麵的兩人借著腳步聲，曲著腿飛快跑到另一棵樹下，這次隻是稍作停留，又直接跑到了下一棵樹下。
    巡邏隊踩著慢吞吞的聲音遠去。一個骨架不大，同樣穿著勁服背兵器的黑影出現在馬清身下。這個黑影左顧右盼像在尋找什麽東西，動作很從容，不似前麵兩個像賊一樣畏畏縮縮。
    “忽”馬清從樹上跳了下來。伸出雙手從後麵去卡黑影的脖子。
    馬清的雙手快要卡住黑影的脖子時。黑影突然一矮，身子在地上打了個滾。
    馬清雙腳一落地，一個掂步衝到正要起身的黑影麵前，朝著黑影脖子抬腳就是一個鞭腿。小腿脛骨就像刀一樣切向黑影的脖子。
    “阿清是我。”黑影喊了一聲。
    是簡雲的聲音。
    幾乎同時，前麵兩個黑影所在的地方響起一聲“鐺”的金屬撞擊聲。
    馬清急忙收腿。簡雲又順勢往後打了一個翻滾，喊了一聲“媽呀。”才起身。
    一個披頭散發，身材妖嬈像“女鬼”一樣的黑影一手卡著一個黑影的脖子，一手提刀從樹後出來。另一個黑影雙手持刀，彎著腿跟著那個“女鬼”。
    “自己人。”馬清朝“女鬼”方向喊了一聲，又指著簡雲罵，“我說姓簡的，你他媽的做賊做慣了，到哪兒都偷偷摸摸的，老子要是收不住腿，你這個賊死了活該。”
    祖徽已經那個黑影的脖子放開。兩個黑影垂著頭慢慢朝簡雲這邊過來。
    “行了別說了，我還不是想練練這兩個傻貨。”簡雲指了指兩個黑影，他又轉身朝祖徽看了一陣，拱手道，“是大娘子啊，簡雲謝大娘子替我教訓了這兩個混球。”
    “喲，簡雲升官了。”祖徽擺著腰肢走近來，倒提在背後的刀尖從肩膀上露出來。她身著單衣，披散著到臀部的頭發，胸脯高聳。隨著她的走近，一股清新的發香和體香撲麵而來。
    “大娘子，升什麽官啊。”簡雲吞了一口口水，那聲音馬清都聽見了，“哪天死了都不知道。”不等祖徽再說他就朝兩個黑影招手，“過來過來。”
    兩人來到簡雲麵前老老實實站住。其中一個圓臉的咧著嘴，伸手擼著自己的脖子輕輕咳著。另一個長臉將手放在小肚子上交叉著。兩人身材和簡雲一般的矮小精幹。
    “阿清，大娘子，來認識一下，長沙王給我派了這兩個混球。”簡雲指著圓臉，“田察。”又指著長臉，“勾墨”。
    他伸手在兩人頭上打了一下：“要真遇到敵人，你們兩個已經死了。”又指著馬清和祖徽，“這是馬將軍，祖家大娘子，還不拜見，兩個有眼無珠的。”
    “拜見馬將軍。”田察朝馬清拱手，他的聲音又小又啞。他垂著頭朝祖徽象征性地拱手，又伸手摸著脖子。
    “簡雲，你這偷偷摸摸的，他的脖子斷了算你的。”祖徽用下巴指了指田察。
    田察手摸著脖子，鼓著驚恐的眼睛，樹葉下透過的月光照見了他兩隻眼睛突出的青筋。
    “你的人就這膽量，看把他嚇得。”祖徽伸手指著田察，又隨手將快遮住眼睛的長發捋到耳後。
    “大娘子，這兩人平時自以為是，你教訓他們一下，對他們是好事。”簡雲瞪著田察道，“他媽的盡給老子丟臉。”
    “拜見馬將軍。”勾墨粗著嗓門，“拜見祖大娘子。”他朝兩人都認真地拱了拱手。
    “簡雲。”祖徽伸著翹手指著簡雲，又指指田察和勾墨，“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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